凤姐目光闪了闪,开始细数起自己的不容易。从衣食住行到府里大大小小老爷们的花销,再到下人们的月钱和四季衣裳,说了个明明白白。
最后,她露出一抹苦笑说:“我但凡有其他办法都不会这时候来烦您老人家。只是如今因为娘娘省亲,处处都要银子,咱们账上的这点银子撒下去连个水花都没翻起来,更别说还要建园子了。”
贾母皱起了眉,一脸怀疑地看向凤姐问:“前些日子宝玉他娘还回去的银子呢?怎么没看到入账?”
凤姐直呼冤枉:“不敢瞒老祖宗,实在是这些银子都没交到我手上。”
凤姐心里也憋着气,她本来思量着这些银子怎么说也是贪墨的公中的,按理怎么都该交回公库,没想到大老爷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让人把东西全抬进了自己的私库。
她一想到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长翅膀飞走了,就觉得心痛肝也痛,哪儿哪儿都不痛快。
“哐当”贾母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旁边的茶盏都晃了几下,可见着实是气狠了。
她抬手冲守在门边的丫鬟吩咐:“去把大老爷、二老爷和东府的珍大爷都请过来。”
小丫鬟机灵地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就轻手轻脚地去叫人了。
少顷,宁荣二府的老爷们齐聚一堂,贾母率先向贾赦难。
“老大,我听说你之前拿的那些银子都没有入账?是不是?”
当着东府贾珍的面,贾母也不好言明这银子是王夫人当初贪污公库的,只好含含糊糊的一嘴带过。
贾赦手里把玩着最近新得的一块黄田刻章,听到贾母问,才抬起头看向她,似笑非笑的问:“老太太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什么银子?我哪儿来的银子?”
贾母听他不认账,顿时急了,伸手指着贾赦的鼻子就要骂,又顾忌贾赦混不吝,生怕他不管不顾地说出实情,伤了娘娘的体面,最后只得啐了一口,骂道:“你往日再怎么糊涂我都不想管,只今日这事涉及到娘娘省亲,更加关系到咱们阖族的脸面,可不能任由你胡闹,赶紧把那些银子拿出来还给公中,也好让他们安排人去采买建省亲别墅的东西。”
贾赦心中也有几分顾忌,毕竟现在今时不同往日,贾元春刚刚封了妃,二房风头正盛。
而且他心中还存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想要沾一沾贤德妃娘娘的光。但他也不想把吃进嘴里的鸭子全吐出来,斟酌了半天才忍痛说:“这银子我只能拿十万两出来,其余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他说完这话,就重新低头把玩起手里的印章来,完全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
贾母被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的直哆嗦,贾政见她气成这样,连忙站起来埋怨贾赦:“大哥何苦这样说,看老太太都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贾赦闻言只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二弟怎么能说老太太是我气的?难道不是你女儿要回家省亲,需要大笔的银子建省亲别墅,这才把老太太急坏了?要我说这人呢,就该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既然咱家没那么多钱,何必还要费劲巴拉的建那劳什子的省亲别墅。这要是让外人知道咱们掏空家底就为了建个园子,还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娘娘呢。”
贾母和贾政一听他这么说,顿时便急了,生怕他这话传出去会害得宫里的元春吃瓜落。
到时候,圣上和太上皇还不得治娘娘一个“不孝”的罪名?
“快闭上你的臭嘴!”贾母指着贾赦的鼻子呵斥了一句。旋即转过头看向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们,扬声警告:“今儿这屋里的话但凡传出去一丝半点,我必定将你们一大家子都卖出去。”
丫鬟婆子们知道这是贾母在敲打他们,顿时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贾赦全当没听到贾母话语中的狠戾,经过上次王夫人的那桩事,他总算彻底想开了,对贾母也没有任何期待。他只想踏踏实实的守好自己该得的东西,搜集些古董文玩,搂着如花似玉的美妾,做一个醉生梦死的老纨绔。
一旁的贾珍也有些坐不下去了,原本他听老太太的意思是建省亲别墅的银子不凑手,让贾赦把之前的银子拿出来,具体这银子怎么到贾赦手里的却没有人提。
贾珍心知有异,不好当面打听,就想等一会出了这门再让人去打探一二。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贾家终于出了个娘娘,觉得荣宁二府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在这种关键时刻可不能因为银子拉胯。
他斟酌了一会,才开口劝道:“老太太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银子不够咱们大家凑一凑就是了。这样吧,我们东府也拿出十万两。大姐儿入宫多年想必也是极思念家中亲人的,如今圣上开恩,也该让她回家看看,这样她也能放心了。”
贾政也觉得女儿封妃着实让他脸上有光,只见他捋一捋胡须,笑道:“正该如此,想来元姐儿也想家了。尤其是母亲,当年元姐可是从小养在您跟前,如今她肯定也想您了。”
一席话把贾母哄得满腔怒气散掉了大半,斜了一眼旁边吊儿郎当的贾赦,意有所指地说:“元姐儿自小就最是孝顺不过,可怜她那样小就进了宫,如今还为家里挣下了偌大的体面,没想到有人偏偏不想让她回家。”
贾赦也不搭理她指桑骂槐的敲打,把贾母的话全当做耳旁风,贾母见状只能暂时放下这事,等贾珍走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