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承认,终究还是这些公卿世胄消息灵通丶眼光长远。
渐渐地,在远洋掘了大量金矿之事开始瞒不住了,一些细节随着时间被一点点披露出来。
时间很快到了三年之后。
正兴十一年,庚戌狗年。
崔洞再次动身前往华亭县,这次,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怠慢与敷衍。
在海政衙门喝了第三壶茶之后,他终于愤然拍案,怒叱起来。
「让管事的人出来见我!」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双官靴迈过门槛,有个青袍官员不紧不慢地过来。
崔洞转过头,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脸上的不悦之色僵住了。
「砚方?」
「江南东道海政司主簿袁志远,劳崔郎君久等了。」
崔洞听说过这个书僮之事,知道他在前些年考中了进士。当然,这些年朝廷不断增加中榜的名额,进士在崔洞眼里已是愈不堪了。
相应的,门荫官员在朝中的比例也一直在降低。
「我看你们是在故意回避我。」
崔洞并不与袁志远多寒暄,公事公办地道:「你可知三年来崔家往这里送了多少钱,结果呢?船队派出了两批,为何至今没有一人归来?!」
「崔郎君息怒,远航本非一朝一夕之事。」
袁志远尽力维持着不卑不亢的神态,可开口时还是不自觉地微微耸肩,出卖了他心中的紧张。
他重新请崔洞坐下,道:「海上风浪大,并不是说只要有船队平安返航,其它所有船队都能顺利。」
「那难道崔家出的钱全打水漂了吗?!」
「当然不会,我们打算再派一支船队出海。」
说着,袁志远拿出一份卷宗,道:「船坊如今有了新的造船技术,将以铁制甲板代替旧有的木料,使大船更抗风浪,只是,还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
「再投?」崔洞愤而打断了袁志远,道:「别再说了,我不会听的!」
「郎君,我不会害崔家的。」
袁志远又开始给崔洞计算一旦有一支船队归来,崔家将获得丰厚的回报,完全可以覆盖此前的投入。
同样的内容每次变着花样地说,崔洞很不耐烦,而且他也不信任袁志远。
可当崔洞想说出那句「崔家不干了」,却无法下定决心。
崔家已为远航付出太多了。
一开始崔璩也没想到此事的投入如此巨大,随着一次次往里填人力物力,崔家已经变卖了大量的田产,许多族中子弟为此闹着要分家。
而三年前出海的船队很可能不会回来了,若不再派一批船队出航,当年的投入有可能就白费了。
「郎君,想想那些金矿。」
末了,崔洞冷哼了一声,道:「此事你还做不了主,带我去见元结。」
两个月后,崔家卖了锦屏别业,钱财送到元结手中,元结盛赞了崔璩的魄力。
安抚了崔家,元结招过袁志远,夸他此事做得不错。
袁志远却有些惶恐,道:「使君,消息只怕是压不住了。」
元结微微一叹,道:「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袁志远应喏,退了出去。
有个消息,他其实早就知道,但却没有告诉崔洞,因此心中稍有些内疚。
很快,他压下了这份愧疚,想到了当年阿姐的死,不认为自己有理由提醒崔洞。
「两清了。」袁志远喃喃道。
就在锦屏别业卖出之后十天,一个对崔家如同平地惊雷的消息传到了寿安县。
得知消息时,崔璩正在教训族中带头闹分家的子弟,一开始没听清。
「什麽?」
「说当年船队归航之事是假的……」
「呵。」崔璩道,「这等谣言,老夫听得多了。」
「有知情人说漏了嘴,当年并没有船回来。那些船员都是找人演的,黄金宝石都是从别处搬的,就连那俘虏也是昆仑奴扮的。」
「恐怕这知情人才是假的。」崔璩道:「我能信他?此事朝廷不承认,旁人如何说都没用。」
「阿郎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