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濮皱眉问,「埋下什么东西?」
「人头,」庆彰的声音,仿佛从喉咙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用令人感到极端压抑的声调道:「大王被杀后,他们砍下的--大王的人头!」
「什么?」庄濮裹着厚重盔甲的身躯猛烈一晃,终于脸色大变,惊叫出来。
洛芋芋默默跟随着萧纵的背影,来到同泽城中东边的一处小河边上。
这条小河由阿曼江一条不知名的小小支流引入,被城中居民用作饮水洗衣取水,为了方便大家木桶取水,不宽的小河两岸铺有又大又粗糙的青石台阶。
时值深夜,平日喧闹的小河边一个取水人也不见。
萧纵和洛芋芋这对关系复杂的男女,独占了这片悄然水色。
一路上,两人都不曾jiao谈。
太多的往事压在心头,洛芋芋正竭力想让自己从骤见萧纵的震撼中摆脱出来。那种生命中极致的追求,热切的希望拥有的疯狂,和不着一物的空虚感,纠缠在心头,像毒药一样生出腐蚀般的剧痛。
多少年过去了,云儿都已经长成俊美青年。
她却仍像过去那个一见到萧纵,就会魂魄不全的小女孩。
看着萧纵停驻在前,俯视静静流水的背影,洛芋芋终于忍不住跨前一步,和萧纵并肩而站,学萧纵那样,低头凝视脚下反she微弱星光的黯淡水面,道:「少主刚才不是问我,深夜出追杀令,要杀人的人是谁吗?」
「那是刚才。」萧纵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任何qíng绪,淡淡地道:「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洛芋芋沉默,然后又问:「连我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同泽,少主也不过问一下吗?」
「没必要过问。」萧纵冷冷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少主,你应该称我为老主人。」洛芋芋双肩颤了一下,苦涩道:「我从小跟在你身边,伺候你、爱慕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萧家少主。到如今,你却要我叫你做老主人,称呼摇曳的那个儿子做少主吗?」
她开始说时,话音极低,可提到摇曳的名字时,语调忽然激动起来,抬起头,盯着身旁的萧纵,冷冽笑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在此时放出追杀令,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同泽,我偏要告诉你。萧纵,你猜对了,我出现在同泽,为摇曳的儿子目前也在同泽,早在知道他会来的那一天,我就动身往这里来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he11ip;&he11ip;」
「因为你要杀我的儿子。」萧纵一针见血,不再凝望脚下流水,转过头来,盯着洛芋芋。
他目光冷硬无qíng,像最锐利的剑刀,足以割破皮rou。
洛芋芋心中百感jiao集,各种复杂的滋味混合在一起,却唯独没感到惧怕,豁出去般当着他的面,仰头针锋相对道:「对!我要杀了他!我恨不得吃他的rou,喝他的血,把他的骨头到成灰!」
仿佛此刻就算萧纵对她一剑穿心,也无所谓了。
她昂起头,毫无惧色地看着萧纵,胸膛剧烈起伏。
几缕松散的丝,在夜风中被轻轻拂动。
萧纵森冷地审视着她的脸庞,片刻之后,天公雕琢出的俊逸轮廓,令人吃惊地逸出一丝笑意。
「知道那天晚上,我为什么饶你不死吗?」萧纵的笑容,不过惊鸿一现,他的目光重回到潺潺水面,仿佛这条小河里藏了让他最感兴的东西,视线深深she入看不见的河底深处,仿佛思绪已被拉到遥远的过去,回忆着沉声道:「因为当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了你望着我的眼神,那个眼神很像摇曳。又高傲、又倔qiang,好像里面烧着一把连自己都不肯放过的烈火。」
他说得那个晚上,正是多年前,摇曳抱着刚刚初生的孩子来见萧纵,却被萧纵狠心赶走的那个晚上。
那一晚,萧纵第一次暍得酩酊大醉。
萧纵从不是放纵的人,他也曾经喝过酒,但从来没有喝醉过,在萧纵眼里,没有勇气面对生命,遇到痛苦,就将自己托付于酒水这等浊物的人,没有攀登巅峰的资格。
剑手的心志,应该是永远澄净坚毅,没有丝毫动摇的。
要成就自己的梦想,他觉得自己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他从不允许自己喝醉。
可是那一晚,在摇曳绝望地离开后,他却不知不觉地开始喝酒,开始只是一杯、两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是一壶、两壶&he11ip;&he11ip;
萧纵总是保持警觉,可那一天,他却连洛芋芋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都不清楚。萧纵甚至不记得,那天在他怀里的,究竟是那一直乖巧听话的洛家小妹,还是去而复返的摇曳。
他不该喝酒。
只有醉了的人才会有那种梦中的不切实际的感觉。他以为自己抱住了心爱的女人,醒来后,却现怀里是另一个。
有什么比这更令一个男人觉得愤怒?
而洛芋芋,在觉他清醒后,却从容地抬起了头。
「我一直在门后,看见你喝醉了。所以,我穿了她的衣服,身上洒了她爱用的香料,用了她留下的木钗,还有,她心爱的唇红。还有:&he11ip;
」洛芋芋chuī气如兰,提醒道:「你的剑,就在netg头。」
萧纵本来想杀了她,却在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杀人,由杀意而起。
没有了杀意,萧纵根本不愿意拔出他的剑。
今夜,面对着同一个女人,相同的事qíng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