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朱瞻基独自在批阅奏章,子衿替他拨亮了烛火。
袁琦正预备将皇帝换下的外袍拿下去,子衿抬手止住,她拿起外袍,才现袖口不知在何处刮破了。
她向袁琦示意,袁琦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躬身退下,不一会儿取了针线来。
朱瞻基许久听不到子衿说话,抬头才现她在补那袖口,不由笑笑,低头继续看奏章。
子衿补好衣袖,却现皇帝已伏案而眠。
她走上前,轻轻替他披上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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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殷紫萍为胡善祥布膳“娘娘如今胃口开了,也不能每日只用点心小吃,今日奴婢准备了正膳,娘娘您瞧。”
桌上摆放着一碗粥,除一小碟烤得金黄又撕成丝的鱼鲞外,另有两三样清淡小菜。
胡善祥神色淡漠,不言不语。
画屏为化解尴尬“殷司膳,这道是?”
殷紫萍笑答道“奴婢清晨便去摘下带露的莲花,为皇后娘娘烹制这道炸莲。听闻当年西施爱摘莲制膳,才滋养出非凡的美貌,所以后世传言,莲可清心凉血,更兼养颜之功呢!清粥就着烤过的鱼鲞丝吃最香。”
她察言观色,用余光瞥了胡善祥一眼“您昨日不是嫌热么,奴婢今日还特意准备了酥山。”
这道酥山,底部雕刻精美的冰块上覆盖一层奶油和酥油,顶端插上鲜花,整体造型犹如盆景的冰制奶品。
殷紫萍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娘娘刚复食不久,肠胃过于虚弱,不宜用得过多,恐伤了身子……”
殷紫萍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也越来越惶恐“皇后娘娘,不知奴婢做错了何事,才惹得娘娘不悦?”
恰在此时,有宫女入内“娘娘,孙贵妃奉召,正在殿外候着。”
胡善祥颔。
殷紫萍望着胡善祥不善的脸色,心头隐隐不安。
很快,子衿步入,向皇后行礼“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胡善祥冷冷一笑,举起那碗清粥,手腕一翻,全倒在地上。
殷紫萍连忙请罪“奴婢侍膳不周,还请娘娘恕罪。”
胡善祥嗤笑“不必了!孙贵妃现在就把人领走吧,我不想再看见她!”
殷紫萍震惊“皇后娘娘?!”
子衿望着怒容满面的胡善祥,面色平静“殷司膳,我有话要对皇后说,你先退下吧。”
殷紫萍听后,只好行礼,退出。
胡善祥豁然起身,几欲拂袖而去“还不逐她出去!”
子衿望着她的背影,意有所指道“皇后恨我,是为了胡司膳?”
胡善祥猛然转过身来,震惊万分地望着她。
画屏一惊,连忙示意众人退出,自己则守在门边。
胡善祥怒气冲冲地盯着子衿“孙贵妃,我知陛下很宠爱你,可我毕竟正位中宫,你未免僭越太过了!”
子衿淡然一笑,不动声色道“先前未曾解释,只因这件事显而易见,依娘娘之聪慧,怎会生出如此误会。除非,您是将失去至亲的不满与痛苦,宣泄在我的身上。”
胡善祥愣住,眼前闪过胡善围将那纸符强行塞入自己手里的情景。
胡善祥咬牙,恨意未消“住口!若你没有入宫,若世上没有你……没有你!”
子衿听后,倒也不恼,语气很平静“您失去了姐姐,那我呢?您坐上了后位,世上无我立锥之地,天下更无肯护我之人。我过去的处境,您想过么?”
胡善祥嗤笑一声“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人,可以不认命吗!”
子衿认真地望着她“皇后娘娘,请您看看我,我的命运是一成不变的吗?人生如此波折离奇、难以捉摸,人又为何要认命呢?”
她释然笑笑,向她行礼,然后起身,预备离开。
胡善祥突然开口问“那半年……你又在想什么?”
子衿脚步微顿,没有回头,背对着胡善祥,声音冷静得没有半点波澜“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再痛苦的处境,我都会告诉自己,前方若遇山石,那就绕路走。”
胡善祥微微有些失神“绕不过去呢?”
子衿眉眼间漾着从容恬静的笑。
“若是绕不过去,总有滴水穿石的一天!皇上微服出巡,亥时才回宫,批完了奏章,都四更天了。他要做圣明之君,偏有人欺上瞒下、混淆视听,他便亲自去看、去听、去访,连靴底都磨穿了。天子尚有诸般不如意,何况凡夫俗子?所以,请娘娘重振精神,好好活下去吧!”
说完便快步离去。
胡善祥失神地慢慢坐了下去。
画屏见子衿离去,快步闯入寝殿,这才现胡善祥在吃那道炸莲,不由忐忑“娘娘,菜都凉了。”
胡善祥慢慢咀嚼着,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画屏惊异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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