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惊鸿一瞥,从珠帘后翩然转出,随着响亮琵琶,雪白脚背踩上半人高的巨大皮鼓,纤细腰肢如约素,动作行云流水,时而轻缓婉转,时而迅疾如电,脚下踩踏的皮鼓配合琵琶乐音,有节奏地震响。
众人正目眩神迷时,歌舞越转越急,鼓声越紧,大鼓上急转的柔美身影猛地往下折腰,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腰肢,鼓声和琵琶同时骤停收拢,仿佛珠玉落尽,耳边只余回响。
一曲《绿腰》,引来满座轰然叫好。
知府低声询问几句,抚掌大笑,“好一支《绿腰》,一舞动人心!美人儿难得,歌舞更难得!魏郎,杏花楼的这位行首娘子秦水娘,说来也是京城人氏,从前也是官宦好人家出身。后来家中不幸落难,一路飘零来江南……”
“秦水娘”半旋翩然退场,丹凤眼角妩媚上挑,对着正中高坐的年轻贵客,临去前盈盈回顾,潋滟眼波如春水流光。
魏桓盯着“一舞动人心”的婀娜背影多看了两眼。
缪知府看在眼里,自以为领会意思,哈哈笑道,“魏郎身边只有魏大魏二两位相伴,是不是太过冷清了啊。下官做主,召那秦水娘过来奉酒如何?”
魏桓却当场谢绝,“不必。欣赏好舞一支足矣。”
知府接连碰了几个钉子,讪讪闭嘴。乐师赶紧换了支更热闹的曲子暖场,席间互相说话都需要大声喊。
趁着身份贵重的陪客和宴席东道主互相寒暄的当儿,魏桓对身后默然而立的魏二说,“似是有功夫的。”
半句话说得斩头去尾,魏二却听得明白,之前那曲惊艳之舞他也盯看了好一阵。不过魏二的想法有些不同。
“郎君,自古武舞不分家,精擅快舞的娘子,多半从小习练肢体发力,有些功夫底子是正常的。”
“是么?”魏桓夹了一筷鲜笋,道,“我瞧着她功夫不错。”
宴罢宾主离席,连片的寒暄声里,魏桓当先往楼下走,才转过半个楼道弯,耳边忽地响起一声惊呼,风声呼啸过头顶。
他本能地停步抬头往上。
三楼楼道扶栏处,有鲜妍裙摆蹁跹落下,如大朵盛开的牡丹遮蔽住视线。说来也巧,从高处坠下的人影不偏不倚往他头顶上砸。
在魏大魏二的齐声大喊里,魏桓后退半步,抬手去揽。一只长腿仙鹤盈盈坠落怀中。
“多谢郎君相救。”叶扶琉眨巴眨巴眼睛,硬挤出满眼泪光,京城官话口音的清冷声线隐约发颤,“刚才那支献舞,奴得了许多赏钱和赞誉,或许被楼里的姊妹嫉妒,不知被谁暗中猛推了一把,险些丧命……”
魏桓没说什么,手下用力,把人扶稳了,自己往后推开半步。
距离拉开,他顿时察觉有点不对。至于究竟哪里不对,片刻间又看不出。他盯着对面的小娘子看了好一阵。
“杏花楼的行首娘子,秦水娘?”
“秦水娘”姿态温婉地垂头,“正是。”
上挑凤眼不经意地抬起,飞快递来一瞥,
灵动眸子又更快地垂下了。“秦水娘”声若蚊蚋:
“救命大恩不言谢。听闻郎君贵姓魏,初来江宁。奴熟谙江南各处风景掌故,若郎君不弃,奴愿陪同郎君左右……”
魏桓打断她,“听你口音像是京城人氏?”
叶扶琉低头更深,做出含羞带怯的模样,“是,奴出身京城……”
“但凡京城官员犯案,一律由御史台查办。牵扯到家族女眷的重案,案犯入诏狱,由大理寺和刑部会审。”
魏桓思忖着道,“秦姓少见,最近五年犯下重案,以至于抄没族产、发落女眷的案件中并无秦姓官员。你父亲官居何职,是哪部官员?”
叶扶琉:“……”呔,这姓魏的是熟悉朝廷刑狱的官儿!
叶扶琉心里怒呸,嘴上不慌不忙,“回魏郎君,我阿父犯案距今十年有余了。家族蒙难时我尚年幼,我亦不记得许多。”
“十多年前的陈案。”魏桓点点头,又问,“你的腿怎么了?”
叶扶琉:“嗯?”
魏桓盯看半日,想起何处不对了。
“看你身高七尺有余,比方才立于大鼓高处赤足舞《绿腰》时高出一截。刚才你舞蹈时刻意矮着身子?”
叶扶琉:“……”她跳舞时非但没矮身子,还刻意踮着脚呢!
脚下穿一尺高的鞋,谎报身高七尺二寸,平地赤脚起舞容易被人看出问题,她特意选了个半人高的大鼓,站在鼓上跳!这姓魏的属狗的吗?眼睛忒利!
再说了,天底下哪个男人欣赏美人跳舞的时候不盯着脸蛋腰肢胸脯,偏盯着个头高矮看?这是何处冒出来的奇葩?!
叶扶琉二话不说,当场唰地一个折腰下去,柔软腰肢几乎对折触地。
姿态柔韧而轻松,顿时吸引来身后刚出阁子下木楼的众多惊叹目光。
叶扶琉若无其事起身,对魏桓福了一福,不冷不热道,“实在说笑了,奴平日都是这般跳的。哪有人跳舞刻意矮着身子?魏郎君,眼睛不好要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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