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哄堂大笑,叶扶琉忍着笑教娃娃,“你们可别欺负四姑父。四姑父会制火枪的!我房里收的那支就是姑父在后山新造的,改天拿出来给你们瞧瞧。”
“哇!”叫做鸢儿的男娃娃眼神都变了,忙不迭地把送出去的酒盏又取回来,踮脚塞给魏桓,两眼亮晶晶,就差没当场摇尾巴,“四姑父喝。”
观礼众人的笑闹声里,交卺礼成,剪发合髻,拜过高堂,新婚小夫妻牵起同心结,出堂屋,入洞房。
星辰在头顶闪烁。
黑色丝绸般的天幕高空,百年难得一见的星象隐约成型,星光闪映,魏桓抬头看了一眼。
七星连珠的异象……
叶扶琉扯了扯同心结,没扯动人,诧异地转回身来,素白掌心抬起摸郎君的额头。
“怎么不走了?你今天酒喝那么多,会不会头晕想吐?”
魏桓只停步片刻,瞥一眼星象,反握住叶扶琉喝酒发热的手掌,继续往前走。
七星连珠异象现世,吉凶难定,但于他有何关系?
今晚洞房花烛,于他是大吉之良夜。
稳稳地跨进喜房、反手关门后,心平气和道了句,“确实喝了不少,但可以洞房。”
叶扶琉:“呸!谁问你这个。”
魏桓无声地弯了弯唇,接过同心结,整齐放在墙边的木长案上。又取下身上繁复装饰,脱下新郎外袍。
三月天气已然转暖,但山间后半夜冷,素秋心细,提前点起一个炭盆,屋里春意融融。
魏桓只穿一身接近墨色的海青素单衣,勾勒出肩宽腿直的修长身形,除了进门时说了句“可以洞房”,再不多说一句,不紧不慢地做准备事。
喝醒酒汤,浓茶漱口,摊开大红被褥,装好汤婆子,放下描金复帐。每做好一桩,眸光抬起,无声地看一眼叶扶琉。
叶扶琉站在木桌边上,心浮气躁地喝水,身后的幽邃眸光便跟去木桌边。
她嫌屋里太热,拿手扇风转去窗边开半扇透气,身后乌黑的眸光边跟去窗边。
她在屋子里转悠了三五趟,脚步一停,赫然发现屋里已经打理得整整齐齐。
暖脚的汤婆子——灌好了。随意乱扔的头饰佩件——归放匣子里。临睡前漱口浓茶——桌上温着。人——站在六尺宽的大木床床头,看起来也准备好了。
“哎?杯子谁放的。”叶扶琉一眼瞧见床下一仰一覆摆好的两只空酒杯。或许之前忙着交拜时,喜娘按规矩悄悄做下。
魏桓早看见了,不甚在意,“不过是些习以为常的寓意说辞罢了。无需理会。”
说的也是。两只空酒杯摆上还是摆下,难道能影响他们日常相处?
叶扶琉把空杯抛去脑后,往屋里四下打量,发觉
只有最后一件事好做。
她过去吹熄桌上蜡烛,在黑暗里摸索着往床边几步,隔一层单布料摸到温热的胸膛……
掀开帐子,勾着自家夫婿的手上床榻。
描金复帐放下了。
——
星光闪烁。
今夜天幕里的星辰格外耀目,星光从半开的窗缝泄露进屋里,奇异地闪了闪。
垂落的帐子密密实实,遮掩住里头细微响动。
二更时分,动静稍歇,屋里响起亲昵的私语声。
“时辰还早,为什么催我睡。我不要睡。”
“不早了。天明时还要给长辈敬茶。闹腾得起不来身,你家几个阿兄如何想?”
“别跟我说道理,我就问一句,你行还是不行。”
“……”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帐子里悄声闷笑,“从前在五口镇时,姓沈的话里话外说你不行。三郎,你行不行,行不行?……”
这下真正到深夜了。
夜深人静时,帐子里消停下来。叶扶琉抬手掩住呵欠,困倦得眼泪汪汪。
“好困,五更还得起来敬茶……”
“现在想起敬茶了?”魏桓不轻不重地握住四处乱探的手腕,塞进被窝里,再把软被一层层裹紧,被角压在身下。“睡了。”
两人相拥睡下。叶扶琉睡梦里不老实,无论什么姿势睡下,醒来不是压在人身上就是霸了整张床。她自己也知道,睡下的姿势刻意规规矩矩的,侧身拢手,小巧的下巴搭在身侧郎君肩头,睡相极为乖巧。
但乖巧的只有睡相。刚刚洞房花烛的新娘子兴奋地睡不着。
“三郎,说说看,你从前是什么样的。”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没见过你在京城时的样子,听二兄陆续说起几桩,你性子似乎变了不少。从前行事如风如雷,不像如今处事过水无痕,沉着不惊。”
魏桓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下,“从前在京城时确实锋芒毕露。当时你不在京城,是我之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