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江海藤正和江苍耳无声对峙。
十六岁的江苍耳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可那张清秀的脸上却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凝,“爸,我不会学医,也不会继承江和堂,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那你喜欢什么?”江海藤不明白,明明江苍耳小的时候还天天嚷着要继承小姑姑的衣钵。
“学医有用吗?”江苍耳坐回了沙上,语带讥诮,“小姑姑被你逼出国,现在在战区生死未卜,是你拆散了她和久盈姑姑,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学医有用吗?有用的话你怎么不继续学?你自己不想学就算了,为了让爷爷奶奶安心,借醉去和小姑姑哭,就是因为你知道小姑姑人最好最善良,你希望她站出去给你顶包。”
“那时候你多大,姑姑才多大,爸,骗小孩有意思吗?”
如果不是她无意听到父母的谈话,一家人要被隐瞒多久?
小姑姑又知道吗?
或许是知道的,她给爷爷奶奶打视频电话,给妈妈打,但每次爸爸要凑过去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就会借故挂掉。
是啊,怎么可以不怪呢,江苍耳把这些事代入自己,她都要气死了。
有些事说与不说,决定权在自己,旁人怎么可以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代你决定。
“你……”江海藤哑口无言,他跌坐回椅子上,升腾起来的气势好似被扎破的皮球,“那你为什么不想跟我学做生意,继承江和堂呢?”
“因为我不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江海藤坐下,江苍耳就站起来,拿了手边的书包要走,“爸,小姑姑曾经是我的榜样,现在也是,但我不想和她一样的结局,你掌控了她的人生,掌控不了我的,我去爷爷奶奶家住,至于我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
江海藤一生中只做错两件事。
第一件,为了摆脱父母家族安排的命运,他利用了年幼的妹妹,不是无意间喝多抱着江海棠诉苦,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
江海棠是老来女,父母难免心软一些,他想让江海棠先替他争取到几年的自由,等他做了想做的事,有能力了,就帮妹妹也争取到自由。
可谁知道,江海棠体贴到可以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路,十三岁就愿意离家远走,哪怕环境再差,成长里经历多少次辗转和奔波,十年从未主动提过一句回家。
生怕一提回家,父母就会心软,重新把责任压回给他。
第二件,为了逼迫温久盈和温家撕破脸,他违背了和江海棠的约定,明明江海棠曾和他说过,想在国内考过执医再考虑出去,可他传递给温家人的意思,偏偏就是江海棠为了温久盈放弃了一切。
好似她的人生只有这么一次可以实现梦想的机会。
逼的温久盈不堪重负,带着决然把江海棠推走。
江海藤长叹一声,察觉到妻子端着茶水过来,他问了一句:“耳朵她……”
“她去跟爸妈学习了,她只是心里有气,也不想让你顺心。”
楚云灵把茶水放下,准备离开时,却听江海藤又问:“你也怪我吗?”
“你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在这点上,楚云灵不得不承认。
结婚多年,她说只想要一个孩子,他们就一直只有江苍耳,甚至一句再要一个江海藤都没提过,那些该承担的责任,该尽的义务,不用人提,他就能额完成。
可有些对错无法下定义,他对江海棠也好,在父母心力不足的时候,又当爹又当妈地把人拉扯大,哪怕在有些事上因自私算计了江海棠一把也不能把他的付出全然否定。
只能说,江海棠能活着并且健全的回来,那么这些事就总能找到弥补的机会,江海棠有个不好,那么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谁都不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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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棠到叙都第三个月,每日耳边响起的都是枪声、爆炸声,能用做休息的时间很少,什么都得会,睁眼闭眼无数人死去。
她在这样的忙碌和惊险里无暇去想别的。
生死事过于残酷,旁的一概都成了镜花水月。
没人知道,她的梦想不是援非,而是战地医生。
在看见群组招人,问有没有人自愿报名的时候,江海棠想都没想,第一时间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