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蔺暖阳仔细想一下就能明白,蔺董一直在做与蔺元舟决裂的一切准备。当初,为了证明自己,蔺元舟拼了命要进医疗器械行业,又怕自己承担不了风险怂恿爷爷将公司展非常成熟的制药业务也一并给他,蔺董在思考了几天后决定将集团业务分割,给了蔺元舟负责生产的副总裁职位,正式成立由总集团控股的德蔚子公司,表面上蔺董妥协给了小叔很大的权利也给了他进军医疗器械行业的机会,但总集团保留了对德蔚的经营方针、财政大权、药品的生产经营权等一切权利,而从这点便能看出,德蔚的实际控制权仍在总集团手中,而蔺元舟这个副总裁也要一切行动听蔺董指挥。
以前,蔺元舟一心要权,并没有意识到“子公司”与“分公司”一字之差意味着什么,等他知道的那一刻,锱铢必较的本性也全都暴露了出来。他强行将自己的妻弟安插进德蔚,以德蔚的名义到处投资,目的就是为了钱。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蔺元舟的问题并不是只有蔺暖阳一人看得出来,总集团董事会几位大股东对他的所作所为也颇有微词。蔺董看得清楚,但也明白想彻底除掉毒瘤不是几句话能解决的,只能找到合适时机才能避免留下后患。虽然在这件事上他和蔺暖阳有很大分歧,但从他在总集团因新药开问题麻烦缠身的时候仍同意收购新厂,再到吸收肖家的资金,这一切的事情看似只是为拯救蔺氏做努力,但其实是做好了两手准备。之后,中药市场开始动荡,价格节节攀升,他调拨了公司所有的资金大量团购药品并同时紧锣密鼓地办理启动新厂的一切手续。而这一切除了肖家入股其余全是秘密进行的,直到德蔚独立的新闻布,蔺元舟才明白一切。再之后,蔺氏开始造势,召开董事会对总集团的管理层进行了大换血,自此蔺元舟正式被蔺氏除名。
蔺氏集团在当天又布了新工厂管理层的任命,第二天一早,德蔚愿意到新厂的员工全部到位。再之后,蔺氏通过竞争上岗中选拔出一位优秀员工接管生产部,请几位专家专门针对近期的新闻进行了研究,迅制定了退烧、抗病毒、治疗感冒、消炎等几款药品的生产计划。在此期间,蔺董主动找到肖董,说服他将最后一笔投资专款专用,全部用在了药品生产上。那时新工厂所有的手续都已顺利通过验收,在潦草又简单的开厂仪式后立刻投入了生产,药品和医疗器械生产一起开动起来。
在钟守意的眼中,蔺董就像一个年迈的雄狮,尽管外表看上去仍有当年的雄姿,但在行动上却已经出现了老态。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有些不理解蔺暖阳的焦虑,等蔺元舟的问题一点一点浮出水面之后他渐渐明白了她的担忧。但说到底,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他们兄妹两个,蔺董才是最有决策权的人,可偏偏他一直在犹豫和观望。现在,他不一样了,沉睡的狮子睁开了眼睛,指点江山风姿一点都不减当年。同时钟守意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表面上蔺董对小叔无比宽容,可私底下却半点信任都没给他,防贼也不过于此。
“闹是少不了的,小叔本来就是个泼皮无赖,只不过这些年有了钱觉得自己有了身份收敛了些而已。”钟守意在电话里对陶云澈说,“一开始德蔚药厂的那些闹事的就是他怂恿来的,没达到目的他又找了德蔚的领导层来闹,结果一样没激起一点风浪,最后,他自己来了,还搬来了爷爷。”
陶云澈不太懂经营方面的事,没敢多话,他只关心一个问题:“那你小叔是不是又要来找暖阳麻烦?”
“他现在应该顾不上,阳阳就是被他拿着当枪使了,不拿她和肖卓的事去挡他的事儿迟早会暴露。你说我爸跟他好歹是兄弟,真的要鱼死网破吗,也不见得,可真的去放任不管吗,也不可能,那大家都赌呗,赌谁先碰到对方的底线。”
“我不管别的,他只要不来骚扰暖阳,一切都好说,伤害已经形成了,现在只希望能让她尽快走出来。
“陶云澈,你是真心喜欢阳阳吗?”
“不然呢?”陶云澈突然有些来气,“之前你和蔺董说我自顾不暇没资格喜欢暖阳,我记住了,所以在解决完自己的事情之前我不敢给她承诺,但比起你们我最起码没有将麻烦蔓延到她的身上。你们呢,这所有的事,她承受的一切,有哪一点是她应该受的,你们不亏心?我是不如你们有钱有地位,但以我的能力在经济上也不会让她受委屈。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是真心的,千真万确的真心。我估计她现在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挂念着公司的事,如果方便,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透个实底,这样我也好有应对的方法。”
钟守意承认陶云澈说的话的确非常中肯,毕竟是关于公司和自己家的私事,他本不想说,但一想到蔺暖阳这会儿肯定也是坐立不安,透一些实底给陶云澈也的确可以方便他见机行事。
“小婶出面了,当着爷爷奶奶的面提出了离婚,小叔怕分家产,死活不同意,谈判的事也跟着陷入了僵局。然后他又开始狮子大开口,不但想要所有的医疗器械生产和经营权,还因为最近新闻的事盯上了药厂,要集团无偿转让给他。”
陶云澈并没有参与只是听便生了一肚子气,更不用说一直身在其中的蔺暖阳,平日里一向沉稳的他也忍不住光火起来:“现在是谁赖皮谁有理了吗,就没有什么办法?要是让暖阳知道这件事儿非疯了不可!”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一下,钟守意本不是个会找别人拿主意的人,更不用说与陶云澈并不熟悉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但因为蔺暖阳的关系,又因为在她最艰难的时刻他能挺身而出,潜意识中对他也生出了几分信任。钟守意想了想,问:“你觉得如果是阳阳,她会怎么做?”
“她会杀到你小叔家跟他拼命!”这句话有点赌气但也是事实,陶云澈突然想起了什么,很快冷静下来,“这事儿你不打算和她商量一下吗?”
“我在犹豫,爸爸说尽量不要给她添堵,我要说了那她躲你那还有什么意义?”
陶云澈冷笑:“她没有躲,事实上就算她不在公司也在想方设法。别自欺欺人了,你就算不说也一样添堵。告诉她吧,这事儿她从头到尾都在参与,关键时刻她若不知道会很难过。”
“有道理。”钟守意想了想又说,“我先和爸爸商量一下,阳阳就拜托你了。”
吃过晚饭,陶云澈带蔺暖阳上了二楼平台。天已经黑透,没有月亮,有些阴天星光也是微弱的。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远处的村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倒是东南方向灯火通明,略有些平日里城市的感觉。
“那是古城景区,去年投的照明工程,花了大价钱,每逢重大节日都会有灯光秀,这会儿是要为元旦预演。”陶云澈说着,将一个披肩披在了蔺暖阳身上。
蔺暖阳盯着灯光出神:“你说奇不奇怪,灯光秀一开始仿佛时空交错了一样,脚踩在古时的土地,身披的却是现代的灯光。”
“你是想说有些不伦不类?”
“也不是,说不上的感觉,无关好坏,就是觉得奇怪,既然要保留古村落的质朴和历史,何必又画蛇添足呢?”
“你认为,有多少游客能懂它的质朴和历史?人毕竟大多是视觉动物。”
“有道理。”蔺暖阳转头对着陶云澈的脸笑得意味深长,“我承认我是视觉动物,你好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