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泽下山时很快,几乎是顺着山石往下跳。得益于他对方向上的敏锐感知,很快,便赶到先前碰着那道士的地方。
他身上热气升腾,连带着地面也铺盖上一股气浪。身体如同从热汤里捞起的陶泽蹲下身子,视野里,一条清晰而新鲜的马蹄印从土石间随意穿过。
陶泽在军伍待的这些年,光从脚印便能判断出这匹马是来自哪个马场。
日头下,水洼中倒映着的阴暗脸孔,目色狠。
“胡马”
在西北,走私胡马并非什么罕见的事情,北方几个较大的马场在这些年靠着打仗积累下大笔财富,而随着战争烈度增加,一时间围绕着马匹资源开启的明抢暗夺数不胜数。
这其中,尤是以塞上第一之称的麓园马场那次事变最令人印象深刻。
致使,现在出现在民间的一多半宝驹,都源自那儿。
知道马儿的身份,陶泽便能根据体型计算出脚力,从他进来,到追出此地,不过半日多,而沿途不断有新的痕迹也印证着陶泽的追踪路线是正确的。
天色将暗,已经狂奔出山岭位置,也许天明之前,那个敢只身来此的家伙就能被他给追上。
太阳,在天之北以离地三尺的距离,吊挂着,从这个距离来看,如若朝阳。
陶泽坐在一颗木桩子上,脑袋放空,远处地平线上冒着黑气。
早年,在战事尚未开启之初,启国大将军常遂便领亲军在西北一线负责驻地防御,但因多年来和平共处,致使不少内地官员抱怨,每年花费在边关防务上的费用多是养了些中饱私囊的饭桶。
而后,新皇帝虽然没有砍掉北境军费,但也确实动了缩编的意思。为此,大将军常遂不得不重新调整防区内的兵力部署,光是校阅属地就得花上年把。
时年春末,常将军的领兵途径秦川附近生意外,整支千人部队连同将军本人一齐消失在了茫茫大山深处。
同年,武煌国举兵入境,两国战事一触即。
有多方猜测,常遂是碰上了那位武煌座下的机密部队,且领军之人乃武煌帐前三座之一,几乎从未在外人跟前露过面的,扶摇上仙。
而且,许多人似乎都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在那悠长大山的深处,千百名士兵早已葬身于那上仙腹中。甚至,还有传言说,常将军被嫡系出卖脱下头盔,致使那身刀枪不烂的盔甲无法入腹,而独那颗头颅被人给摘了去。其尸身化作旱地魃,长久徘徊于茫茫秦川中。
这类志怪,陶泽没兴趣去想对还是错,于他而言,武启还是武煌,必有一战,这并非是一两个大将军之职就能避免的。
而常遂身死固然疑点多多,但想来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先例。
只是,现如今,他自己站在了这茫茫秦川中,周围被刮起来的黄沙黑风数不胜数,陶泽不自主的想到当初生过这件事。
黑色的龙卷,从天空顶端汇聚,逐渐,将所有颜色都一并涂成均匀的灰黑。
这里是秦川,帝国版图的西北角,往东,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往北,则是万里无垠的沙漠。
陶泽眼瞅着那接天连地无穷尽的飓风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没有惊慌,只是脑子里有一种预感,似乎有什么更糟糕的事要生了。
灰天蔽日,尘烟四起。
在昼夜交替之时,极容易诞生这样的风暴。细看下,这风的朝向正是有着千山万壑做阻拦的秦关。
龙卷吸起的土石飞起,抛向天空,到处都是灰尘。
那黑灰飓风愈聚愈多,隐隐有将这天地都吸纳腹中的打算。
一道惊雷似威吓,从下而上,以极不合理的方式,反常般对着那龙卷前行的方向猛的劈来。
风声呼啸,几乎把雷电迸出的声响完全覆盖。
犹如实质的闪电,在面对无形无相却又真实存在着的狂风时,也显得束手无力。
那风一瞬间吞灭了一颗小山包一样的土坡,接着风圈扩张的度以肉眼可见的度减缓,继而变得稀薄,后继无力。
山丘顶冠,一手持打神鞭的青衣道人,手上长鞭挥出,他面庞萦绕着紫金雷电,唇齿开合有如雷音。
“何方妖孽,敢来寻你家爷爷晦气?”
立于风暴中心,黄沙之下,有一面覆丝缕,身披银甲,肩膀位置长有三于一身的奇怪之人眼眸低垂看向那道士。
似乎是被盯得有些毛,那脾气暴躁的道人面庞青紫,他嘴巴一张,手上钢鞭顺势朝着那空中这么一劈,脆薄如日暮的龙卷在这一刻随着一道杀意突显,彻底沦为世间无数道已经消失了的罡风中的一员。
天上,三之人手持铜镜,羽扇,面对地上道人挥鞭,它握铜镜的手朝下一照,当即,朝自己奔来的雷霆映入镜中成了一道不断缩小近乎于透明的黑点。
法宝-两仪化天镜!
一眼认得这宝物来历的道士,当即就要逃,那天上三抬起镜子又去照那道人身形,却只收到手一张替身。
“三请神火将军令,将军赐我神名灵,神明灵,神兵听,我奉雷部天王宝将军,神灵显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