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住长孙若儿,上前问路,长孙若儿给他指了路,在得知他是外乡人,第一次来京城,对这里的路况不熟悉后,在他的请求下亲自给他带路。
他心口滚烫,不断地与她攀谈,长孙若儿话不多,却很容易被逗笑,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先是谈论诗经,后来又说起了京城的特色小吃。
那个时候他已经跟曲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曲氏只会撒娇献媚,跟他从来都说不到一块去,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知音。
分开后,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从那天起,他又刻意安排了几次巧遇,渐渐跟长孙若儿熟悉起来。
一切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成婚之后,他和长孙若儿其实过了一段幸福日子,长孙若儿性子温软,一点也不像其他大小姐那样直高气昂,他渐渐沉溺在温柔乡里,只想一直这样平静而安定的生活下去。
直到曲氏带着他娘来找他,他才如梦初醒,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目的。
如果长孙若儿一直好好活着,他说不定有一天可以放弃往上爬的想法,可是长孙若儿死了,他只能继续把这条路走下去。
人总是善忘的,在曲氏日复一日的挑拨下,他渐渐忘记了那段温馨的日子,长孙雄给他好处,他觉得是施舍,旁人提及赘婿的事,他觉得是在讥讽他,就连他跟长孙若儿生的孩子,也渐渐变成他委曲求全的象征,令他面对舜音的时候只剩下烦躁和不耐烦,这一切都变成了他的屈辱。
明明那些不堪都是真实的,他却不想承认,觉得旁人都在污蔑他。
渐渐他把长孙若儿都忘了。
他自认铁石心肠,这一刻却产生了动摇,生出了难言的悔恨,舌尖苦。
他自己酿的苦果终究要自己尝。
江非快马加鞭,很快带着两位僧人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破旧的布衣。
秋萍一眼就认出来了,神色激动道“就是这件衣裳我当年就是用这件衣裳包的小少爷,袖子上还绣着我的名字,是一个秋字。”
江非翻了翻手里的布衣,袖子上果然有一个秋字。
其中一名僧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兄当年在寺庙门口捡到琉铮的时候,琉铮身上就包着这件衣裳,师兄觉得可能跟琉铮的身世有关,就一直留着这件衣裳。”
一切都对上了,琉铮的身份再无可疑之处。
曲氏根本没想过他们还能找回长孙若儿的另一个孩子,她本来以为她不好过,他们这辈子也别想痛快,只能抱憾终身,可没想到希望这么快就落空。
她眼前一黑,竟然生生气晕了过去。
长孙雄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抱着琉铮,使劲拍了拍他的背。
琉铮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家人抛弃的,从未想过还能找到自己的亲人,更不曾想过自己有一位这样慈祥的外公,还有这样一位跟他血脉相连的姐姐。
舜音早就哭成了泪人,她上辈子跃下城墙之时不曾哭过,独自被关在宫里之时她也不曾哭过,这一刻却像要把积攒的眼泪都流出来一样,俨然哭的停不下来。
琉铮笨拙的抬起袖子给她擦了擦泪,小心翼翼道“阿姊,你别哭了。”
舜音听到他的称呼,怔了怔,泪水像连线的珠子不断掉落,嘴角却忍不住上翘,将眼泪擦净,“好,阿姊不哭。”
墨醉白看着她含笑带泪的样子,跟着很浅的笑了一下。
相认后,几人缓和了一下情绪,仔细询问了两位僧人一些事后,长孙雄亲自谢过两位僧人,请江非把他们送了回去。
大家一起挪到旁边的静室,墨醉白作为家里的一份子,自然也跟了过去。
长孙雄握着琉铮的手不放,声音苍老,“铮儿,跟外公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琉铮抿了抿唇,紧张地回答“我被师父收养后,在庙中长大,稀里糊涂的做了小和尚,平时喜欢跟着师父练功夫,后来师父过世,当时我七岁,被”
琉铮无措地看向墨醉白,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墨醉白启唇,“如实说即可。”
琉铮点点头,继续往下说“我后来得了机缘,被宫里的人选中,成为陛下给皇长孙培养的暗卫。”
其实那个贵人就是皇长孙,皇长孙去庙里的时候,正好遇见他在练武,见他身手不错,人也老实机灵,于是钦点了他成为他的暗卫。
长孙雄微微松了一口,能够被选作皇长孙的暗卫培养是好事,至少吃穿不愁,也能受到良好的培养,不会让琉铮在外受欺负。
舜音疑惑“你既然是皇长孙的暗卫,为何现在会跟着墨、你姐夫做事”
琉铮听到姐夫这个称呼,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微微抬头窥视了墨醉白一眼,见墨醉白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旁人或许不知道,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墨醉白的真实身份,他要守护的人一直都没有变过,就是那个身份尊贵的皇长孙。
墨醉白淡淡道“皇长孙过世后,他们这些暗卫便无用了,于是陛下就把琉铮派过来跟我。”
舜音和长孙雄不疑有他,都觉得这个说法很合理,轻轻点了点头。
长孙雄询问了许多事情,知道琉铮这些年过得很好,他才渐渐展开眉心,后知后觉的为寻找到外孙感到开心。
舜音也慢慢笑了出来。
两辈子,她终于找到了弟弟,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琉铮再孤独赴死了,他们都要好好活着。
直到夕阳渐落,屋子里的说话声才渐渐停歇下来。
三人沉默许久,墨醉白见他们都不说话,只能开口“你们想如何处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