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热闹啊!”这样的热闹却是为了作弊,无涯的怒火更盛。
他停下了脚步,不远处应明摊子的灯光照亮了穆澜活力四射的脸。那张脸撞入视线,像天上最亮的星辰,让无涯眼中再难看到旁人。
“穆贤弟,我卖了八十几册。剩下的还能卖给刚入学的生。这个人情为兄记下了。”应明清点册子。这条街上类似摊点太多了。应明摆摊之后,能卖五十册就心满意足。他印了一百册,靠着穆澜的花言巧语卖了这么多。袖袋沉甸甸的银子让他兴奋不己。
“率性堂的监生还缺银子使?应兄难道另有苦衷?”
率性堂握着监管学生的权力。冲着这个,前来巴结讨好的学生就不会少。银子自然也是不缺的。穆澜目力所及,除了应明,还真没有见着第二个率性堂的监生。
应明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瞒你。我老家十涝九旱。去年遭洪水,家里房子冲没了。上有高堂,下有八个弟妹,搭窝棚住着。今年开春来信,滴雨未下。朝廷的救济粮到了地方,也就能每天领碗薄粥。全家都指望着我每月寄银子过活。”
“应兄宽心。日子会好起来的。”穆澜当然知道去年那场洪水。要不然老头儿也不出手去救林家大老爷,讨要三十万两银子买米粮赈灾。
穆澜的安慰让应明心里一暖。他抹开了面子,站在穆澜身边一起吆喝起来。
五十两一张符转眼间被卖了一张。穆澜和应明相视而笑。
无涯忘了是自己不想再和穆澜见面,只觉得这样的笑容刺目不己。
“最后四张了!考试包……”穆澜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她看着无涯大步朝自己走来。卖个符而己,杀气腾腾地做什么?
穆澜站在朦胧的灯光下,无涯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翻了个白眼,脸转到一旁,就当没看见自己。心头一股火就燃了起来。
“卖的是考试包什么符?!”无涯在摊子前站定,慢悠悠地问道。
不用秦刚使眼色,四名锦衣卫已经呈半弧形散开,刚好将两人的摊子围了起来。
应明吼了两嗓子,胆子壮了,笑着朝无涯拱了拱手道:“卖的是考试……”
“考试平安符!保平安的。”穆澜怕他闯祸,肘尖往后一送,撞断了应明的话,“买一册考试复习资料赠一张平安符。一百两银绝对值划算。这位公子有兴?”
一百两?!又翻倍涨价了?应明忘记了穆澜的话颠倒了主次,摸摸鼻子不作声了,桃花眼变成了星星眼。
穆澜的小动作落在了无涯眼中。和这个监生如此亲密,自己在她嘴里就成了“这位公子?”无涯绷着脸道:“刚才我分明听你在喊,这是考试包过符。怎么就变成平安符了?”
“您听错了!”
听错了?无涯眼神往身后扫了眼。春来秦刚和几名锦衣卫哪敢不搭话,异口同声:“我们都听得清楚,卖的是考试包过符!”
无涯弯腰,亲自拿起一张符来:“证人证据一个人不少。还想抵赖?”
“这位公子,一百两!不给就把我的符放下。”穆澜从应明摊上拿了本册子递了过去。
你是杜之仙的弟子,你有点风骨好不好?话都说这份上了,居然还想赚银子!无涯气得抿紧了嘴:“四百两,我全买了。”
春来赶紧从荷包里拿出银票,小心地递给穆澜。趁背对着无涯,春来讨好地冲穆澜使了个眼色。
穆澜拿了银票,将四张符和四本册拿起,递给了春来。
“应兄,收摊吧。”穆澜悄悄将银票全塞在应明手中,催着他收摊离开。
应明正想推辞,手被穆澜捏了捏。他陡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自己和穆澜分脏的好时机。他迟疑了下,惭愧地拱了拱手道:“再会。”
“等等。你姓应?”无涯听着他的声音,心头一道亮光闪过。
那天在会熙楼和穆澜翻窗开跑,来到巷子里。屋中不正是一个姓应的监生答应替一个姓侯的学子做枪手?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应明警惕起来。率性堂的监生身份让他挺直了腰背。
无涯借着灯光将他的面容仔细记在了心里,淡淡说道:“听你的声音颇为耳熟。以为遇到了熟人。”
听见这句话,穆澜刹那间想起来为何自己也觉得应明声音耳熟了。应明作弊是想赚银子寄回老家盖房,穆澜这时有点担心。万一被无涯举报抓包,他的监生资格弄不好都会被革了。怎么办?她弯腰将摊子四角一收,拢成个包袱塞进应明,有点不好意地笑道:“应兄,无涯公子是为了我好。怕我有辱家师名声。他生性耿介,最看不来弄虚做假。还直言若我当枪手作弊,定会抓我呢。”
枪手,作弊……应明心神一颤,接了包袱,壮着胆子替穆澜说好话:“穆公子并非作弊,也就卖几张平安符。这位公子莫要太过计较。”
“无涯,我就卖几张符而己。”穆澜对着无涯挤出了璀璨的笑容。
有根尾巴,肯定冲着自己开摇。不就是怕自己对付姓应的?无涯腹诽着,心情越郁闷。他突然伸手握住了穆澜的手腕,理也不理应明,拉着她就走。
穆澜当然可以使个巧劲甩开他,却又不想连累应明。笑着朝应明挥了挥手,乖乖被无涯拉着走了。
春来和秦刚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