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宅,深夜。
“主母回来了,要备水歇息嘛?”
有侍女恭敬地上前,端上来一盏凝神补气的山参补汤。
“歇息?我真是一天都安心不了。把主夫和郎君都给我喊出来!”
“可是,如今夜色已经深了,主夫应当没睡,还在等您回来,郎君身子娇弱,只怕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那喊起来便是,成日里不是吃就是睡,不是买东西就是脾气,在家里撒娇撒痴也就算了,丢脸丢到外面去了。”
张仁杰脸上带了些疲惫和怒色,捏了捏眉心,缓缓地喝了口浓汤。
浓稠温热的汤汁顺着喉管缓缓地滑到胃里,胃部感到的舒适让她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原先有些羞恼急怒的大脑也渐渐清明。
她今日原本就是想去和白寒搭个关系混个脸熟,白寒虽说如今尚且是个秀才,但拜在名师门下,又连连考出好成绩,又是在正当妙龄。
她这一趟备足了厚礼,相识于微末的交情总好过人家身居高位的时候再去巴结。
没想到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遭到白寒的一顿冷脸,说话句句都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她左思右想,如何都想不明白,她儿子的婚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居然让白寒如此不悦。
“母亲,大晚上的,你喊我过来干什么?”
张如月披散着一头如墨的长,一张脸俏生生的,白嫩又娇憨,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抱怨着。
“妻主,这么晚了,干嘛还将如月叫起来?”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不小但姿容秀美的中年男人,身姿挺拔,眉目如画,和张如月有八分相似。
他衣着简单却不失华贵,姿态风雅如行云流水,保养的很好,眼角处有些不明显的细纹。
中年男人话家常一般抱怨着,上前给张仁杰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我吩咐他们做的汤喝了吧?味道怎么样?”
张仁杰瞧着自己宠爱的夫郎对自己这般上心又嘘寒问暖的模样,心头的气消下去了不少,反而冒起来一阵邪火。
不过正事必须要办,她有些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厉声问道。
“我且问你,如月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郎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
如月闻言有些急躁,忙不迭抢答,“我们自然是两情相悦,互许终身的。”
“没问你话,你给我闭嘴。”
如月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
“那女郎是个乡村草医,此前我便和您说过,虽然出身乡野,但是医术着实不错,我瞧着是个稳重的。
你也知道咱们家如月是个性子急躁的,我瞧着那女郎温柔大方,能包容咱们如月的小性子。
前阵子如月伤了脸,请了那么多大夫都没效果,这李心兰却治好了。
两个孩子相处的好,互相动了情,咱们如月也喜欢,我便应了。
妻主。。。。你当时不是也没不赞成嘛?怎么如今又问这事?难道是嫌弃她的出身嘛?”
张仁杰仔细地听着,并未听出来什么差错。
“那倒不是,要论身份,咱家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仰仗祖宗庇佑,多赚了些银钱不愁吃穿而已,哪里能嫌弃别人。
何况既然是个大夫,又性情温和,如月还喜欢,那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这人品行真的没问题嘛?你没有细细地勘察一下嘛?”
如月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张仁杰何许人也,察觉到如月这惊慌失措又心虚的表情,重重地拍了桌子,“还敢隐瞒?今日白寒秀才好心提醒我我才察觉到有端倪,若是不说,我便亲自去查了。”
如月吓得一哆嗦,因为父亲得母亲宠爱,他在家中也向来受宠,何尝见过母亲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憋着嘴就要哭出声来。
“你何苦为难孩子,他能懂什么?”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犹豫不定,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说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女子前头说是有过婚约,但只是口头约定而已。这种口头约定多了去了,我想着不妨事,便也没在意。”
“口头婚约?可作数?下聘了嘛?”
“自然是不曾下过的,若是下过我们怎好再与她谈婚事,那不是辱没了咱们如月嘛?”
“她与前头那郎君交情可深?她是喜欢那郎君还是咱们如月?”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自然是没什么交情的,想来不过是几句玩笑话。咱们如月这么好,我瞧她对如月倒是一往情深的样子,再说了,我还派人送去了不少银钱做补偿,那郎君也该知足了。”
“那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嘛。。。。。”
张仁杰疑惑地喃喃自语,寻思这个白寒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可能读书人就是这样?
“妻主。。。。”
张仁杰正在细细回想,男人一双素手却抚上她的手背,“今日疲乏,快随我去就寝吧。”
张仁杰抬头就瞧见自家夫郎柔美的笑靥,顿时有些意动,原本沉静的思绪有些被打乱。
想来应当是没什么差错的,如月好歹是夫郎的亲生孩子,总不至于害了如月,她在夫郎的笑容中迷失,不欲多想,方才喝下的补汤要挥它应该有的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