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国乱,终究不过是一场皇家家事。群臣噤声,无人敢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避免被这野火灼烧。
谢锦随冷静淡笑如初,轻轻道:“哦?”
明德帝就是见不惯他这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就如同当年他父亲一模一样,真是让人看见就作呕。
明德帝刚想在羞辱一番他,便见远处的魏思泉屁滚尿流地跑进来,大声呼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陛下!皇后娘娘薨了!”
明德帝惊得跌坐回龙椅之上,低喃道:“怎么会?”
他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皇后,还命顾未生留下药物,这些年一直是吊着皇后最后一口气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群臣也是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顿时都齐声跪地以示对皇后的尊敬。王家尤其是王尚书身子都颤了一下。
明德帝稳住自己的心神,见谢锦随还是淡然如初,眉眼含笑,他颤着手,怒道:“是你!”
谢锦随瘪瘪嘴,“皇伯父这可就冤枉我了。”谢锦随抬抬自己手上的锁链,“我可是自入宫之后就被你的人给监视着,现在还给锁住了呢。”
“你!”
魏思泉忙在一旁道:“回皇上,是苏淑妃一剑穿心……”
韩温凉眼神微眯,没有出声。
“你说什么!”明德帝气得差点儿一口没喘上气来。苏英这个蠢货,一会儿没看住人就犯事儿。
王尚书立刻请旨,哭求道:“谋杀皇后乃是死罪,还请陛下赐死苏淑妃!”
明德帝眼里还是出现白光,一片模糊,他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罢了,眼下能除去一个谢锦随已是大幸,为今之计是要稳住朝政,至于这二人既然相斗多年,那便让她们在阴间作伴吧。
“传朕旨意、”
“陛下!”明德帝还未说完话,从前苏将军的旧部便走前几步跪地,“还望陛下看在苏老将军的面上饶淑妃娘娘一命。”
“饶她一命?那我王家的女儿便不是人命了吗!”王尚书怒吼,“还请陛下尽快下旨,赐死苏淑妃。”
明德帝头皮麻,却又不得不面临这样的局面,眼下他哪一个都得罪不起,他缓缓气息,不能叫谢锦随这个孽畜看了笑话去。要死也是他先死。
“来人。”
6西沉应道:“在。”
“私养军队乃我大庆死罪,谢锦随身为摄政之王,明知故犯,令即刻问斩,以儆效尤!”明德帝沉声道。
皇后之事必然是谢锦随捣鬼,想用这些琐碎之事拖延时间,他偏不让谢锦随如意。这些年他被谢锦随控制得已然够窝囊了,若是无法一击毙命,给了他喘息的时间,只怕必然会让他想到办法脱罪,卷土重来。
原本亲王犯法,不论是何种罪过都要先交由大理寺彻查才可定罪,可眼下这□□裸的私刑私怨,众人也不敢出声,只能看着。
谢锦随舔了舔唇,皇后死了的事情还压着呢,这皇伯父就如此迫不及待要先处置他了,看来真是对他恨得深沉啊。
“是。”
谢锦随之事在先,王尚书一时间也只能暂且闭嘴,等谢锦随被处死之后再做声。
谢锦随被人除去了官帽和一身官服,露出白衣,同那些私兵给按跪在一起,不由得笑出了声。
有文官见不得这血腥的场面,行刑还未开始就已经晕倒过去了。武官倒还好些,依旧稳坐,毕竟见过不少风浪和血腥。
眼见亮得光的刀就要落在人脑袋上,谢锦随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望着高台之上的人,都说成王败寇皆有命,这或许就是他的命。
他闭上眼,静待故事的结局。
银刀高高举起,暖阳初初悬挂于空中,时光于此刻静止。明德帝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只要这刀落下,他和锦王一家的纷争便到此结束了。
“我看谁敢动手!”
远处一声女子的怒吼,将行刑之人的银刀喝住。
众人扭头,只见许久不曾出现的谢家老夫人此刻一身宫服宛若天上仙一般踏着朝日云彩出现。长青跟在她身后一同出现,丝毫不惧这朝堂风雨。
谢夫人还如当初一般强势蛮横,走到谢锦随面前将他扶起,在场之人无一敢对她多言。
谢夫人再往前两步,冷嘲道:“陛下真是好生仁义,这刀子竟然是动到我郁王府头上来了。”
明德帝还未开口,远处又来一人,白凤服,虽年事已高,走路需要人搀扶却气势十足。
明德帝连忙起身,“母后。”
想不到此事竟接连惊动了谢老夫人和早已安居后宫再不理世事的太后娘娘。
众朝臣跪拜,“参加太后。”
太后无所谓地挥挥手,布满了皱纹的眼睛只死死盯着谢夫人,眼里冒着精光,“侄媳妇儿倒是好久不见了,身子还是这般硬朗。”
“呵——王琦玉,已然到了这副场景,你我之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必再惺惺作态。”
谢夫人才不领她的虚情假意。
王琦玉一个眼神,宫人便将座椅搬来,她就落座在皇帝身前,宛若大山护着自己的孩子。
“你也说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你瞧瞧如今这场面,你又何必再自寻死路呢。”她眼中带着胜利者的笑意,一如当初她当上皇后,俯瞰众生时的春风得意一般。
谢老夫人轻笑,“现如今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