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徒在这里!”
“杀出去!”
那些回纥商人的凶悍远超出了郭千里的预想,被发现之后,居然敢与禁军对抗。
郭千里又惊又怒,当即亲自过去指挥围捕。
好不容易,等他拿住了那些凶徒,转回大堂,却见柳嘉泰已被一队人控制起来。
“你们是谁?”
“奉旨办案。”
对方随手出示了一面令牌,并不理会郭千里,径直押着柳嘉泰去了书房,半日之后,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了一大撂信件,送进了宫中。
是日,洛阳承福坊血腥味冲天,涉及谋逆而被杀、被捉拿的竟有七八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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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宫,明堂。
御案上摆着一撂又一撂的卷宗,有口供、信件。
站在御案前的颜真卿脸色十分疲倦,坐在御案后的薛白放下手中的书信,道:“丈人为何不解释?”
“已没有太多可解释的了。”颜真卿道,“这些证据,几乎都是真的。”
刚被薛白放下的是颜真卿给柳嘉泰的信件,虽只有一封,内容却很关键,乃是阐述一旦出现意外太子李祚应该继承大统的理由,比如由玄宗皇帝亲自赐名,足可证其大唐正统血脉,比如李祚能够得到天子的元从之臣们的支持,能够平衡各方利益等等。
这些,颜真卿本可以与柳嘉泰当面交谈。
那写这封信的意义就不在于内容了,而是相当于投名状。换言之,颜真卿交出一个背叛天子的把柄,争取河东柳氏的支持。
支持什么?自然是支持拥立幼主。
此外,从柳嘉泰书房里搜出来的还有几面令牌,可以用于出入皇城、政事堂,显然也是颜真卿给的。
而今日的命案,极可能就是柳嘉泰命那些回纥商人阻止薛白回宫。
按照这样推算下来,谋逆之罪基本已经坐实了。
可薛白却道:“证据虽是真的,可即便如此,我依旧相信丈人呢?”
颜真卿疲倦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薛白道:“我不信丈人要杀我,当我私下回洛阳时,丈人已在准备返回长安,柳嘉泰派出刺客时,丈人正在洛阳往长安的路上,不太可能知晓并参与此事。”
“我脱不了干系。”颜真卿道:“柳嘉泰早已致仕,没弑君的动机。他与我家是姻亲,唯一的动机就是帮助我扶立太子。”
这也是薛白考虑过的可能,被颜真卿亲口说出来了,薛白反而无话可说。
两人沉默了很久。
薛白开口,问道:“是因为反对我们变法的力量太大了,丈人退缩了吗?”
“是啊。”
颜真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早就想过该如何对薛白解释,但还是不知从何处说起,最后,还是从殷家的来访说起。
“颜家虽不是七姓十家的大世族,却也是名门,与太原王氏、河东柳氏、陇西李氏、陈郡殷氏都有联姻,往日不觉得,但自检括以来,我才发现自己深陷其中……”
薛白无法感同身受,作为这个时代的人会因家族关系而有多少无法挣脱的羁绊与牵扯。
但颜真卿并没有因为一个个族人、姻亲的劝说而退缩。他意识到了世族的力量无比强大,但他还是如狂风暴雨中的一株杂草,始终坚挺着。
直到刘展变乱,他收到薛白的死讯。
因为知道对方的强大,他知道薛白是有可能死掉的。
那么,当薛白死了,抛开所有其它想法,他必须要做的是什么?
——扶立储君即位,维护社稷安稳。
这一步踏出去,其后的一切也就身不由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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