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龙还是轻轻的点头,「你不用后悔。再说,你也没有错。」他的语气虽轻,里面却有霸主般的肯定,就像世间万事,只要他说是对的,那便是对的,再不容置疑。
却,并没有不亦乐乎。
「宋香漓很狠,她恨不得杀了我,却没动手。从小到大,她总是用看不见的方法折磨我。」白少情轻轻道:「白莫然说我小时候身体极差,所以不能学白家武艺。其实,我是被宋香漓命在冰天雪地里罚跪,才落了病根。」
他杀了想杀的人,烧了想烧的地方,抢了想抢的东西,然后找最美的地方散心,带着如花似玉其实厉害无比的水云儿到处吃喝玩乐,处处众星拱月的排场,处处至高无上的尊崇。
封龙的手,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白少情的肩膀。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白少情。
白少情冷冷回望他最后一眼,走了出去。身后,是熊熊火焰,以及和自己有血缘之亲的父亲兄弟。
「他们都欺负我,用尽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我的衣服有时会乎然变成破布,我的鞋子有时会忽然在底下出现一个大洞。白莫然看我的眼光,就像看一只不得不容忍的脏老鼠。我的存在,破坏了他们在武林中如传说般动听的爱情,毁了他头上痴情公子的光环。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儿子。」
白莫然的眼中,闪过最恶毒的愤恨和极端的绝望。
封龙叹气,「虎毒不食儿,有的人却是连老虎都不如。」
离开前,白少情贴在白莫然的耳边道:「你从来不当我是儿子,我也从来不当你是父亲。不过从今之后,只有我可以代表白家。宋香漓为她两个儿子守住的东西,如今都是我的。」
「至于白少言和白少礼,哼,都是道貌岸然,禽兽心肠,要不是我百般隐忍周旋,他们……他们早……」白少情蓦然闭上眼睛,紧紧咬牙。
他看着熊熊大火,吞噬了自己成长的地方。
攥紧的拳头被人轻轻握住。封龙的唇边,带着往日的微笑。
他以蝙蝠公子之名闯入山东万人庄,抢了庄里珍藏了百年的夜夜碧心丹;他蒙着面具,带领正义教中高手直入白家山庄,捣毁宋香漓的灵堂,点了白莫然和两个儿子的穴道,当着他们的面,用火把点燃灵堂的幔子。
「不要怕,白家山庄已经不在。」封龙欣然道:「你是白家唯一後人。白少情,已经代表武林白家。」
白少情没有查看教务,他利用封龙所给的一切,肆无忌惮地做一些他早就想做的事。
「我是蝙蝠,不是白少情。」
半月,正义教「蝙蝠公子」声名鹊起。
「你是我的蝙蝠,是江湖的白少情。」
他尝遍了人间美食,享遍了人间种种最极致的享受。除了不能看望母亲外,封龙似乎给了他一切好东西。
「荒谬!」
白少情教训过无数纨绔子弟,却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当纨绔子弟的一天。
「不荒谬。」对着脆弱的绝美表情,封龙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下,甜蜜清香,如梦中般醉人。「我答应过,你在不会受人欺凌。你是白家公子,是正义教蝙蝠公子,是武林盟主之弟,是正义教主之徒。正道人人敬佩你,邪道个个惧怕你。我要天下人都宠着你,捧着你,让你富有四海,随心所欲。」
现在,自己倒真成了一个专横跋扈,不务正业,以封龙名头到处作恶的纨绔子弟。
「富有四海,随心所欲?」白少情怔怔看着封龙。
他以为入青楼会招封龙忌讳,水云儿即使不阻止也会暗地里使坏,谁知大醉已经几场,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他的不是。
封龙温柔地看着他,「但你真真正正的,只是我的蝙蝠儿。」
他以为此行会有阴谋,怎知一路行来风平浪静,正义教上下对他奉若神明,命令无一不遵,水云儿更是百般配合,显示他在教中的然地位。
白少情与他对望,痴痴道:「封龙,为何如此?」
他料错了。
「因为,」封龙叹气,「你受地苦楚,实在太多了。」
无尽忧愁,仿佛以这声叹息为破口,缓缓淌泻出来。
白少情眼中的水波,忽然急剧颤动起来,仿佛风浪在即。他的唇轻轻抿着,惹得人只想吻开那道无奈的苦涩。他的脸,被月光映出一圈光晕,美得不可方物。
回到下榻处,挥退雷鸣,转身关门,白少情犹带醉意,却轻轻叹了一声。
天渐渐灰濛,周围的景物开始隐隐约约露出点轮廓。
雷鸣谄笑,小声道:「这是属下的本分。」正义教保密为先,在有人的地方说话自然要小声点。
一切安静得不可思议。
「办事果然不错。」他拍拍雷鸣的肩膀。
就在这时,白少情动了。
土色新鲜,显然是刚刚才匆忙栽种的。
他前一刻还深情地,带着曾被伤害的脆弱,忘乎所以地凝视着封龙;下一刻,却像半空中俯身冲下的鹫鹰,用最凌厉的气势动了起来。
当他摇晃着脚步被雷鸣小心翼翼地扶出青楼时,却看见空地上已经多了两棵柳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