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苦着脸道:“上回那事儿,好像不是我说的……”见嘉懋瞪着他,赶紧又改了口:“小的说的闲话太多,也不记得我到底有没有和旁人说。”
“这次你记得将嘴巴闭紧便是了!”嘉懋叮嘱了一番,这才大步走了进去。回了琼枝楼,薛莲清正在逗弄着容勤勋在玩儿,嘉懋冷眼瞧着她,本想开口质问,可眼前闪现出骆相宜那楚楚可怜的眼睛来,捏了捏拳头,嘉懋硬生生的将一口气憋了回去,怎么来说自己也该听骆相宜的话,看着勤勋的面子不要去薛莲清闹僵。
“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薛莲清见嘉懋走进来,可又好半日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与儿子看,不免有些奇怪:“饭菜都凉了,我叫厨娘去给你热热。”
“不必你好心,我自己去说。”嘉懋冷冷的开口说了一句,自己迈步去了厨房。薛莲清立起身子看着嘉懋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今日是怎么了?难道在国子监里被夫子批了不成?一张脸黑得跟锅底儿似的。”
第二日嘉懋去牙行替骆相宜挑了几个丫鬟送了过去,走到那宅子门口,他的心忽然跳个不住,就像多年以前在杨府相看一般,似乎都有些手足无措。吸了一口气,举手敲了敲门,里边有人应了一声,宅子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刘妈妈笑眯眯的看了看嘉懋,热情的将他往里边请:“容大公子快些进来。”
嘉懋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问她:“你们家姑娘昨晚可睡得安稳?这宅子里该没有米粮。那今日早饭吃的是什么?”
听着嘉懋如此关心骆相宜,刘妈妈的心不由得又稳当了几分,看来这位容大公子心中还是有自家姑娘的,只要他有一丝眷顾,自己姑娘再加把劲儿,恐怕她原来计划的事情也不是不能成的。
“姑娘昨晚半夜都没睡呢,只是和我说心里难受,眼睛都哭肿了,跟两只桃子一般。”刘妈妈叹着气道:“也真真是作孽,日子过得好好的,被这样闹腾了一下,只能暂时寄居在这里了。”
“若是回广陵呢?”嘉懋的心沉了沉,自己在说什么话?回广陵,相宜怎么能活得下去?她那继母将她嫁了李夫子这样的人,就可见她的心肠狠毒,如果相宜再带着休书回去,那岂不是更没法好好活下去?
刘妈妈掀起衣襟擦了擦眼角:“广陵肯定是不能回去的了,只怕一回去,我们家姑娘就能被唾沫星子淹死呢。”
嘉懋沉默不语的往前边走,园子里已经有桂花开了,阵阵香味沁人心脾,可嘉懋却没有心思去感受这甜甜的芳香,默默的往前边走着,走在他身后的那个牙行挑来的丫头倒是四处张望了下,奇于这是一户怎么样的人家。
走到屋子里边,骆相宜静静的在屋子一角坐着,旁边有一个立地的花瓶,里边插着从外边折来的桂花,细碎的花朵开放在她的身边,衬着她细眉细眼,显得格外忧伤。
“相宜!”嘉懋轻声喊了一句,跨步走了进来,骆相宜抬起头来惊喜的望着他:“你来了,嘉懋。”她站了起来,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一双手垂在前边,十只手指不安的绞动着:“你如此费心替我挑丫鬟,我……”
“这算不得什么,你先好生住着,我过两日便要下场秋闱,暂时还没得空给你想法子,等事情不多了,我再好好合计下,看看你该怎么样才能在京城里平平安安的过。”嘉懋朝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你们好生伺候着骆小姐。”
见着嘉懋几乎是夺门而出的背影,骆相宜叹了口气:“妈妈,你说容大公子为何走得如此慌张?”
刘妈妈也觉得很是奇怪:“我瞧着容大公子也该留下来一起吃午饭的,怎么竟这样走了。”拿起桌子上放的那个银锭子,刘妈妈笑了笑:“可究竟还是贴心呢,姑娘,你瞧瞧这银锭子,可不是害怕你没有银子买米粮!”
骆相宜瞥了一眼那个银锭子,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来。
秋闱最后一场是中秋,嘉懋出了考场,见长随等在贡院门口,身边是容府的马车,他走过去抬脚准备上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先去五芳斋。”
到五芳斋买了些月饼,让车夫赶着马车到了那小宅子门口,嘉懋自己没有下车,打长随将月饼送了进去,长随出来的时候带着个玉白色的书袋:“大爷,这是那位骆小姐亲手绣的,说是要你拿着去装书呢。”
嘉懋接了过来,见上边绣着一丛修竹,虽然不是很精致,但可以看出绣这个书袋的人很是用心。嘉懋有一丝不安,拿着那书袋看了又看:“真是难为她了,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
回到府里时候已经不早,嘉懋叫长随将自己的东西送去琼枝楼,自己径直去了华瑞堂,那里团团坐了一桌子,大家正在等着嘉懋过来就可以开饭。容老太爷先问了几句秋闱的情况,嘉懋只拣着要紧的回了几句,丫鬟婆子们流水般将东西送了上来,菜肴色香味俱全,大家吃得很是开心。晚饭以后薛莲清带了勤勋先回了琼枝楼,嘉懋陪着容老太爷和父母在华瑞堂前边的院子赏月。
嘉懋回到琼枝楼的时候已经快到亥时,一片月华如水,明晃晃的照在院子里,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轻轻踏在月色里,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忽然间涌现在心底,仿佛蓦然被人扼住了脖子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刚刚踏进屋子,一个东西便迎面飞了过来,他下意识一偏头,躲过了那飞来的东西,再低头看地上,就见一个玉白色的书袋掉在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