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年上了岁数,怕热得很,每年夏天都爱去山里避暑访友,一待就是两三个月。
安奕打算趁这段时间,把中级陶艺师的资格证考下来。
由于考试不接受个人报名,他得先找一家有资格的陶艺培训机构进行集体报考,等到十月份才能参加认定考试。另外他还想报班系统学习一下雕塑和形体写,总不能什么知识都让谢飞年这种大师手把手教他。
灵安市太小,找了一圈找不到满足他要求的培训机构。
“这个好办,你等我消息。”谢南沧揽下这事,不出三天便让安奕收拾衣服,同他一起去津海市。
“我打听过了,这家机构的金牌老师都很出色,”谢南沧递给安奕一本宣传册,“这里有老师的履历,我用记号笔打星号的那几位老师,我都联系过,和他们说了你的情况,你可以指定人选来教。我觉得比起普通集训,这种有针对性的教习才更适合你,你考虑下。”
安奕感念他的周到,机构的事就这么定下来。
谢南沧的游戏公司开设在津海,他在这里有几套房产。
其中一套公寓离培训机构不远,走路就能到,但就算如此,安奕还是坚持自己出去租房住。
“安安,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觉得困扰了吗?”谢南沧语气有点受伤。
安奕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做练习需要用很多颜料和陶泥,怕把你这么漂亮的房子弄脏。而且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如果再给你添麻烦,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真的只是这个原因?”谢南沧问。
安奕点点头。
谢南沧便不再强求。
培训期长达三个月,安奕在附近整租了一套一室两厅的单身公寓。
租金加上培训费、报名费并不便宜,不过当初要来的五百万,除旅行花销、公墓管理费和捐献给血液病慈善基金会的二百万,剩余的基本没动。他现在口袋富余,个人物欲又低,因而独自生活还是轻松无压力。
他一心投入到培训中。
上午练形体写,下午做泥塑雕画,晚上回到公寓,便一个人手执狼毫在光滑的瓷板上练习线条控笔。
他喜欢让自己忙碌起来,专注于自身,享受一件作品在手下慢慢脱模成型的过程。
只是偶尔会在某个雨夜,想起严琛。
想他的刻薄、讥讽,想他的亲吻、拥抱,以及最后一次见面时严琛通红的眼圈,和无法名状的愤怒与失控。
算算时间,已过去近两个月,这么久一直相安无事,想必最开始麻痹理智的不甘心已经消退,严琛应该已经回归他的圈层,继续做风流不羁的严家大少。
安奕不做任何感想,他现在没办法平心静气回忆这个人,过去五年多积攒的爱与怨,不是转身离开就能被切断得一干二净,他只能快醒神,让自己尽量聚焦于当下的学业生活。
他把严琛的名字当禁忌,严琛却截然相反,每天想他想得抓狂。
因为退婚的事,他被锁在卧室闭门思过了半个多月,老爸在家亲自镇守。他试图跑过两次,但老头生气起来简直六亲不认,直接让保镖动手,险些动用电棍。
待退婚风波渐渐平息,严经纬终于消火,只是严琛对出柜的事始终不肯低头,他还是不能踏出严家半步。
严琛离不开,那齐文星身为朋友,自然是要上门探望,当面好生嘲笑一番。
“昨天去马场,看你不在,那里的门童都开始八卦你为爱踢爆柜门,被严叔拿拐棍追着打的感人事迹了。”齐文星笑得仰倒在床上,“你是没看见秦牧野那样儿,他都快笑死了。”
严琛冷着脸,抄起手边的一只抱枕砸在齐文星脸上。
齐文星把抱枕拿开,笑容稍作收敛:“说正经的,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跟严叔这么僵着吧?”
他劝道:“要我说,你趁早服个软算了。难不成还真为了一个男人跟家里翻脸?”
这个圈子里男女通吃的人不在少数,性取向本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大家明明可以做到心照不宣,他不懂严琛为什么非要主动出柜,还闹得如此激烈,满城风雨。
“……你不会对安奕来真的吧?”齐文星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理由。
严琛终于有所动容:“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齐文星挑眉:“问你话呢,先回答我。”
“我跟他谈这么久了,你还问这种废话干嘛?”严琛不耐烦地催他,“快点说,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找到了。”齐文星得意道,“你不看看哥们儿是谁,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有照片吗?”
严琛最近摸不到手机、碰不了电脑,他在老宅连张安奕的照片都看不见,快想死了。
齐文星从屁股兜里掏出一个信封,丢到严琛手边,看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好心提醒:“你看上面那几张就得了。”
严琛拧眉,拿出信封里的照片。
前面几张是隔着马路拍下的安奕独照,他面容清俊,撑一把伞在路边一站,好看得像幅油画。严琛眼神柔和了些,直到看见最后两张照片——安奕收伞,上了辆奔驰。
“他在哪?!”严琛恨不能把照片撕碎。
“在津海,”齐文星说,“这个谢南沧有点本事,把小安老师的信息保护得很好,我还是顺着考试报名系统才找到人的。”
严琛“噌”一下站起来,二话不说从齐文星腰间拿走车钥匙。
“哎哎哎!”齐文星拉住他,“你干嘛?!”
严琛沉邃的眼神已不言自明。
齐文星叹口气,掏出一张银行卡放严琛手里,“哥们就帮你这一回。”
严琛罕见地跟他道了句谢,拿上钥匙和卡,直接从二楼阳台栏杆翻出去,纵身一跃跳到草坪上,相当熟练地贴着墙根往前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