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也只是以前。
坐在这张餐桌边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安奕捂住脸,用力揉了揉。
严琛站在一边保持沉默,给他时间平复心情。
过了一会儿,安奕深吸口气放下手,通红的眼睛看向严琛,“你怎么知道我家以前的布局?”
“问了以前很多你的邻居和亲戚,”严琛如实说,“还在地下室找出了很多老照片,之前这栋房子被抵给徐进,他坐牢后这房子进行了法拍,但房主一直没来住,那些照片就堆在地下室,你要去看看吗?”
安奕摇摇头,他看眼自己对面,“你坐。”
严琛拉开椅子,在他面对面坐在阳光里,他倾身握住安奕冰凉的手,眼里盛着无限温柔。
“安奕,我知道过去生的没法改变,但我想尽力弥补。我知道你是个很恋家的人,我买下这栋房子给你,是诚心想给你一个家,从此以后让我来做你的家人。”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安奕垂眸静静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指,内心不是没有触动。
严琛是他爱上的第一个人,年轻时不懂迂回、不知保留,一颗心恨不能剖出来捧给他。可现在他已经不再年轻,不会再盲目地为爱情撞得头破血流。
就算严琛真的浪子回头,肯用一颗真心换真心,可他曾切切实实受过的伤害与失望,还一道道清晰地刻印在他的两条胳膊内侧,他没那个勇气再去赌严琛这颗真心的持久度。
他不想重蹈覆辙。
“严琛,你为我做的这些,我很感激。”安奕开口道。
严琛眸心微动,似乎已预料到安奕接下来的话,他攥紧了安奕的指尖:“我不要你的感激。”
“但我要说。我知道你这两年一心扑在艺术银行上,辛苦做这些可能是想为我铺路,不管如何,我都谢谢你。”安奕缓慢而坚定地抽回自己的手,“但我们回不去了。”
严琛紧紧盯着他的脸,似要从他的平静中找到一丝裂痕。
可他找不到。
安奕这次是真的平静,不带一丝负气与怨怼。
“分开这两年,你在变,我也在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安奕说,“就像这栋房子,把杂草除掉、把家具摆回原位,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又怎么样呢?内在的东西已经不见了,有些东西永远都修复不了。”
严琛眼睛渐渐红透。
“你……还在怪我吗?”
“说实话,来这之前还是怪的,”安奕缓缓笑了一下,眼里盈满泪光,他的声音忽然放得极轻,好像一直压在心里多年的那块巨石一并被轻轻放下。他说:“现在不怪了。”
严琛勉强牵起嘴角,可酸泛红的眼睛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仓皇低下头。
然后听见安奕说:“以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我不怪你也不怨你了,无论是小雅还是我,都真心希望你能好好的,以后就当彼此是熟悉的陌生人吧。”
安奕站起身来,把钥匙放进口袋。
“手续这两天办好交接,买房加装修的钱到时候我打给你,”他说,“听齐文星说你家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你买这栋房子应该吃了不少苦,我会把这部分也一并补齐。”
严琛把头埋得很低,安奕看到他后颈突起的一小块椎骨,想起他少年时代曾偷偷路过高一年级时从窗口看进教室里,看到穿着校服的少年恹恹趴在桌上睡觉的情景。
那一小块小骨节也是这样突着。
他收回视线,轻声说:“走吧。”
严琛久久没有动。
安奕不想再等他,抬脚往门口走时,他听见严琛突然跟他说:“可你做面给我吃了。”
声音哽咽,带着一丝不甘与委屈,像在控诉他为什么施舍了一丝希望,又不肯再多给他一点爱。
安奕没回答,留下一句“锁好门”,先行离开。
严琛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想了很久才弄明白。
那一碗面只是根植于安奕品性里的柔软与善良,他就像当年的那只小橘猫,淋一场雨就能换来安奕的驻足。
与爱无关,甚至与他无关。
换作另一只流浪猫,安奕依然会为它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