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8号矿井有问题之后,矿务局立即打开了井下的监控,发现井道内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这才确定了就是这个矿井井下发生了爆炸。可是,空气流通装置是正常的,瓦斯监控装置也是正常的,根本不可能自己发生爆炸啊。
对于爆破管理这一块,矿务局一直都非常严格,不仅有严格的登记制度,而且管理炸药有专门的药工,而管理雷管有专门的爆破工,这两个工种是分别管理的,一般连下矿都不会一起行进。
井下有专门的炸药储存柜,根据8号矿井的登记记录,确实有20公斤硝铵炸药没有按规定由药工带回,而是图省事儿在储存柜里存放。不过,一来,铁质的储存柜是上锁的,这个锁不是一般人能打开的;二来,光有炸药并不会爆炸,而是需要雷管引爆。
既然柜子内的炸药不会自己爆炸,那么这次爆炸就一定是有人下去进行了引爆。而如果引爆这么多炸药,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引爆者生还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经过青乡市公安局和矿务局的分析,确定这个半闲置的矿井,虽然空气流通装置没有关闭,但是没有严格管制电梯,这也是他们的疏漏。只要是矿区内的人,都能操纵电梯、进入井下。事实证明,矿务局第一个抵达的同志发现,原本应该是关闭状态的电梯,实际上是开启状态的。不过,并不是矿区内的人都能接触到雷管去引爆炸药,也不是矿区内的人都能获取8号矿井的炸药柜钥匙。
这样,可以造成爆炸的人的范围就很小了,青乡市公安局立即组织力量对范围内的人进行排查。
在我们的车刚刚下高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明确了一个目标,是一个叫万永福的爆破工。虽然暂时并没有查出他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但是他确实在这个工作时间,突然失联了,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异常情况。
从矿务局领导这边得来的消息,万永福今年35岁,已婚,有一个10岁的儿子,妻子在青乡市区开一个小服装店。万永福的父母都是矿业集团的退休工人,而万永福中专毕业后,就一直在青乡矿业工作,从事爆破工种。而且最近十年来,都是在8号矿井工作。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也没出现过什么差错,算是一个并不特别优秀,但也没有污点的正常人。爆破工是特殊人群,所以经常会被关注和调查,但万永福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更谈不上有什么恶习。矿工一般都非常繁忙,虽然工薪待遇不错,但是几乎没有多少业余时间,所以也不存在和社会不良人士勾结的可能性。
他为什么会去一个目前闲置的矿井内引爆炸药,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公安局目前兵分两路,一路去调查万永福的生活、工作近况,而另一路则去了药工那里,看看炸药柜的钥匙的情况。
孙法医和几名勘查员此时已经穿戴好了下井的装备,准备下井勘查。虽然矿务局确定井下并没有空气流通的问题,但是其实谁都知道,井下还是存在很大的风险的。炸药是不是已经爆炸完了?有没有再次发生爆炸的可能?矿井内部的结构有没有损坏?这些我们都是不得而知的。
但是,既然井下存在人身伤亡的可能性,这些现场勘查员就必须要下井勘查。
我也很害怕,但也不得不拿起安全帽和矿灯,往自己的脑袋上戴。我一边戴,一边跟小组成员们说:“刚才他们说了,井下视频监控没有开启,所以子砚你下去没用。下面主要是现场勘查的活儿,所以小羽毛你下去也没用,你们两名女同志就配合市局同志对外围进行调查吧。”
陈诗羽不以为然地说:“不,我们都得下去!”
一边说着,还一边给程子砚也递了一套装备。
我知道陈诗羽的脾气,此时说什么也没用,只能让她们俩和我们一起下去冒险了。
在穿戴好安全装备后,我们走进了牢笼似的电梯。
我算是一个恐高症患者,可是林涛比我恐得更厉害,虽然站在电梯上根本看不见下方的高度,但是随着电梯的轰鸣和摇摆,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林涛则一直死死抓着陈诗羽的衣摆。
电梯运行了两分多钟,终于在一声轰鸣中,停止了运行。
“好了,我们到了,大家注意安全。”矿务局负责引路的同志显然对这个矿井轻车熟路,丝毫没有恐惧的表情。
而第一次下井的我们,都是战战兢兢。好在现在的矿井和我们想象中的那种土矿井是完全不同的。现在的井下,四周都是水泥砌的墙壁,四通八达,就像是站在一个迷宫里。此时尘埃都已经落定,矿井内灯火通明,只是地面上有比较厚的积灰,这就更和我们想象中大相径庭了。总的感觉,并不是进入了矿井,而是进入了一个有很多岔路口的隧道一样。
“我们在地下300米左右。”矿务局的同志说,“根据登记,往前走100米,左拐,再走100米,就应该是存放炸药的硐室了。”
所谓“硐室”,是矿井的干道两侧墙壁凹进去的弧顶的无门小房间,这些空间是用来储存各种工具设备的。有的时候,在实施爆破作业的时候,人们可以躲在硐室里,确保安全。
“不远啊,走。”大宝率先走了过去,一边感叹道,“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在地底下这么深的位置,要不是刚才坐了电梯,还真的不敢相信有这么深。”
“那是因为照明设备好。”矿务局的同志说,“如果是没有开灯的情况下,那这下面可真的叫作‘伸手不见五指’啊。”
没一会儿,我们左拐了,又走了几十米,我们就见到远处一个硐室的门口地面和墙面上有明显的颜色变化。
我的心里一沉,说:“确实有人死了。”
“这也看得出来?我只感觉到气味不对劲。”大宝快走了几步,到了硐室的门口。
一走近,我们也都闻到了血腥味和炸药味交杂的复杂气味,令人作呕。
“哪有人?”大宝左右看看墙壁上和地面上成片的又像血迹又像凝血块似的东西,说道。
“这就是人。”我说,“那么多炸药,在炸药旁边的人是不可能留下尸体的。”
我这么一说,给我们引路的矿务局的同志顿时没了一开始的冷静,瑟瑟发抖起来。大宝“啊”了一声,脸上也显现出了肃穆的表情。书本上的知识照进了现实,一下子变得异常残酷。
“不可能留全尸?”陈诗羽也很凝重地问。
“不可能留尸体。”我说,“中心爆点的超高温度,可以让人体在瞬间气化。”
“什么都不剩?”程子砚也瞪大了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