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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跟耀祖的事有关?城西能不来,守根真的不想来。一踏入城西最著名的花街,他就觉得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站在婉楼前,守根拉了拉衣摆。抬起头咳嗽一声,一脚跨上一节台阶。「哟,王头,你来了呀。奴家这就去叫我们丽丽出来迎您啊。」站在台阶上的刘嬷嬷一看熟客来了,立刻一摇三摆地迎了上来。「刘嬷嬷,我几天没来,丽丽好不好?」叫王头的中年男人哈哈笑著越过守根,大步跨上台阶。「好?怎么好得了?您不来看她,我们丽丽都得了相思病啦!丽丽,还不快把丽丽叫出来!」「这位小哥,来玩啊?」刘嬷嬷转回头注意到台阶上还站了一个人。木掉的守根赶紧摇头,两手连摆,老老实实地收回脚,重新回到婉楼墙根下站著。刘嬷嬷上下扫了他一眼,哼,穷鬼加胆小鬼!立刻决定不予理会。「嬷嬷,婉娘今晚可会出来抚琴?」「刘公子!哎哟,这可是真是稀客!您老快请进快请进。今晚呀,我们婉娘亲手调的教的一个女娃儿要出来献艺,还请刘公子赏脸捧个场啊。」「好!好!」刘公子在花娘的簇拥下满脸笑容地走进婉楼。时间一点点溜走,守根靠著婉楼墙根从站变为坐。他不敢确定那人一定就在这里,但他能想到的稍微正经一点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那人的行踪,最后还是城西凤凰酒楼的老板娘告诉他,刀哥这几天都住在婉楼。月上中天,婉楼门前已经从嚣闹变得安静,两名龟奴无聊地靠在门柱上聊天,偶尔也会瞟他一眼。守根紧紧衣衫,锤锤腿,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点傻。本来想得好好的,大著胆子走进去找到那流氓,然后恳请他帮忙,无论那流氓提什么要求。结果却在门前却步,连迈进婉楼的大门都不敢。想回去,又怕他正好出来。结果变成要在这里吹一夜寒风。犹豫来犹豫去,是回去等、早上再来问问看,还是干脆在这儿等到他出来?眼角余光中,对面有名的半掩门子一条街闪出一条身影,沿街快步向东边走去。步伐匆匆,很快就融入黑暗中。守根愣了一下,一骨碌爬起来追了上去。耀祖!守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虽然只是一闪眼,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可能不认识。耀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就不怕……想叫三弟名字,又怕给他惹来麻烦。这里可是城西,高剥皮的地盘。这时守根已经顾不上去等三刀,好不容易才看到这个惹事生非的三弟,他恨不得立刻追上对方给他几个大巴掌,再逼问他高剥皮是不是他杀的。如果是……他得让这个王八小子赶紧离开片马,而不是在城西高剥皮的地盘瞎穷转!守根一路紧追,也不晓得对方是不是感觉出后面有人跟踪,步伐越来越快,且尽往小巷子里钻。守根眼看著就要跟不上了,没法,只好张口叫道:「小三,是我!我是大哥,等等我!」可前面那人在听到后面的叫声后,竟然飞跑了起来。「小三!」守根腿脚不便,哪能追得上前面跑得飞快的身影,不到一会儿就跟丢了人。「这个混帐东西!跑什么跑!」守根双手按膝,气喘吁吁地小声骂。等腿疼稍微好一点,守根转身往回走。这个死小子,竟敢听了他叫声还敢跑,八成是做了亏心事!怎么办?难道他真的杀了高剥皮?为什么?为钱?还是为了别的?耀祖真的欠了赌债?守根到现在还有点难以置信。他家这个三弟虽然有点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做事不能踏踏实实,也确实好赌。但杀人?他怎么都无法相信。他家弟弟他知道。绝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砰。!当。」右手边的巷子里突然传来沉闷的响声,似乎还伴随了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守根站住脚。谁?耀祖吗?若非夜深人静,若非他正在追他弟弟,他一定不会因为这点声音就在城西的暗巷中停下脚步。「小三?」守根对著巷内试探地小声叫。「……」低低的,几乎无法传进耳中的呻吟响了一下立刻消失,似后继无力。守根往前踏了一步。这里是?一抬头,在月光下,守根看到了这条巷子独特的标志,一棵栽在巷子口不知过了多少年月的老榆树。榆荚巷。高剥皮惨死的地方。进,还是不进?「……」低低的呻吟再次传入耳中,这次似乎比上次清晰了些。是人。守根一咬牙,迈脚走进榆荚巷。矗立在巷口的老榆树默默地看著他拖著脚步从它面前走过。守根不敢抬头看老榆树,在明月下,奇形怪状的老榆树看起来十分可怖。地下的倒影伸得老长,长长的像一只只不怀好意的鬼臂。在离老榆树不远的地方,大约是巷子的中段处,守根看到一团黑影倒伏在地。边上是一只大木桶和一把倒地的铁锹。想来那些声响就是这团黑影绊倒这些东西才发出的吧?没有人出来,除了他以外。城西这片地,普通老百姓都深知一条规矩:入夜了,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切记只管自扫门前雪,千万莫管他人瓦上霜。就连巡夜的城兵只要事情不在眼前发生,一般都不会改变固定的巡逻路线。换言之,只要不是在城兵固定的巡逻路线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晚上绝对没有人来管。咽口口水,守根在黑影前站住。呼,还好,不是耀祖。虽然对不起地上那人,但守根真的感到一阵轻松。同时也敢大著胆子去瞧地上的人到底是死是活。「喂?」守根弯腰小声叫。刚才站远了还没觉得,如今这一靠近,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立刻传入鼻间。没有任何反应。看这人衣著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背面几道深深的刀痕,血把破出的棉絮都染黑了。他还活著吗?守根伸手轻轻推了推。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声息。就连一声微弱的呻吟都没有。不管是死是活,自己既然发现了就不能让人就这样躺在这里,至少也要把此人的尸体送到衙门,让他们把这人的家人找到吧。深吸一口气,默念著阿弥陀佛,克制住恐惧心,守根单膝跪地,双手插到那人头下,小心把那人翻成正面。啊!是那挑夫?不敢确信的守根就著不甚明亮的月光,扶起那人上半身,仔细看了又看。没错,就是那挑夫。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突然死了?怎么会在他追耀祖到此时死在榆荚巷内?想到自己还欠此人十两银子,守根心底一凉。怎么办?当时不知有多少街坊邻居看见他弄破他的花瓶被索赔偿。现在这挑夫却死在榆荚巷内,且是他发现的他。这、这就算他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楚呀!放下此人,立刻离开?守根抱著尸体,心乱如麻。放下,立刻走。放下……衣领一紧,守根低头一看,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只青筋毕露、满是血污的手紧紧攥住了他胸前衣襟。「我、我、我……」我只是想想,我没真的想要丢下你。守根在心中大叫。「你、你放心,我我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害你的人,还有你家人。你、你……」可怜从没做过亏心事的守根,就因为刚才想了些糊涂心思,又以为此人已死,竟然以为死掉的挑夫不满他的想法来找他算帐,被吓得汗毛倒竖,冷汗湿了后背。「呃……唔……找……找舒春……山,说……说……」挑夫抓紧他的衣襟,伸著头,似乎努力想告诉他什么。舒春山?他是谁?舒家的人吗?「……舒……三……呃……」挑夫头一歪,手滑下,一口黑血从嘴中涌出,死在守根怀里,死不瞑目。舒三?哪个舒三?难道是?!守根愣了半晌,待心跳一点点平复,伸手慢慢覆上了挑夫圆睁的双眼。「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会转告给舒春山。……还请一路好走。」死亡他看了很多,可真有个人就这样浑身伤痕的躺在他怀里,并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守根垂下眼帘,手撑地,想把人抱起。一次不行,再一次。他腿脚不便,但他有力气。只要能让他站起来,他就能把这个人送到衙门。冷不防背后有人轻轻唤了一声:「根子。」守根吓得一抖,怀中尸体也差点落地。谁?谁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城西的老巷中?他会不会误会他杀了人?抱著挑夫的尸体,守根缓缓转过头。陋巷中,月光下,一个高大魁伟的男人敞著衣襟,就那么随随便便站在那儿,正皱著眉头看著他,下巴上的胡子好像有几天没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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