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轻絮神色一紧,她看见长庚锁骨上一道旧伤疤突然毫无缘由地红肿起来,一行细细的血迹渗出来,皮下蛛网似的血管往两边裂开,十分狰狞。&ldo;殿下,雁王殿下!&rdo;陈轻絮叫了他一声。长庚毫无反应。陈轻絮不敢再动手,忽然,她眼角扫见床脚挂着一副铁肩甲,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现在军中钢甲早已经变了样式。陈轻絮蓦地想起来,早年和长庚谈起乌尔骨症状时,他似乎无意中提到过,曙光大梁与西洋两军前线对峙良久,双方谁也不肯退让,交手大小战役无数场,总体算下来基本是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正月十六这天,一批大梁海蛟战舰趁凌晨出发,神不知鬼不觉地离港,在物资已经开始绷紧的情况下,再一次分走了一部分人马,悄无声息地沿江而去。当时晨曦尚未升起,沈易在一片漆黑里对顾昀说道:&ldo;你这样未免太冒险了。&rdo;顾昀没理会,只是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ldo;早晨让人给我煮碗面吃,要打个鸡蛋。&rdo;沈易忙晕了头,听得莫名其妙,半天才想起这是什么日子,嘀咕道:&ldo;你还挺有闲心。&rdo;他低声跟旁边的亲兵吩咐了几句,随后又接茬不依不饶地唠叨道:&ldo;先前不是说起码等铁轨线修好吗,倘若紫流金专线真的开通,到时候咱们的胜算会大很多,你现在动手,万一两边配合稍微出一点问题,那就……这也太冒险了!&rdo;&ldo;险中求富贵,&rdo;顾昀面不改色道,&ldo;我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子,干嘛要和对面那老头子一样谨小慎微?&rdo;沈易听他又不说人话,怒道:&ldo;顾子熹!&rdo;顾昀叹了口气,往北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这时的视力已经无力再洞穿千山万水了。&ldo;季平,&rdo;顾昀低声道,&ldo;倘若京城一番平顺,我们早已经不战而屈人之兵了,你说是这场战役的冒险大,还是继续让他们拖下去,拖到朝中生变冒险大?&rdo;沈易愣了愣,哑口无言,他是负责一方的将军,只需排兵布阵,不必思考四境布局,也不必忧虑大梁前后五十年是否还有兵祸。&ldo;这次我们无论如何要在主和派开口之前先下一城,一旦给了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不知道会让他们拖到什么时候,一鼓作气,再衰三竭,哪怕休养生息,也不能超过年,否则北都的天潢贵胄们会逐渐好了伤疤忘了疼,再等我们这一代人死光,后人会认为南半江山生来就是所谓双方共治的,&rdo;顾昀瞥了沈易一眼,说道,&ldo;冒一次险是值得的,到时候我会把玄铁虎符留给你,万一……你就迅速收拢剩余兵力,以待来时,不必慌张,立刻抽调玄铁营临时支援,西洋人最多是水上的能耐,到了陆地上没什么可怕的,咱们还有回旋余地。&rdo;沈易眉头快要拧出皱纹来了。正这时,炊事兵将煮好的面送来了,下面条的人给大帅的小灶做得十分精心,长寿面一根是一根,粗细均匀,蛋也熟嫩刚好,汤是汤肉是肉的,还有浸满了肉汤的细笋丝沉浮其中。顾昀接过来吃了两筷子,忽然问道:&ldo;怎么没有青菜叶子?&rdo;沈易奇道:&ldo;你不是不吃吗?&rdo;&ldo;我什么时候说不吃的……&rdo;顾昀嘀咕了一句,随意扒拉了几口,还是觉得这碗面里差了点什么,他原地思索了一会,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生日与节日,其实都不过是因人而起,有那么个人愿意在这么一天给他办一个小小的&ldo;仪式&rdo;,是变着法子表达&ldo;我把你放在心上&rdo;。其中的滋味其实都藏在那句压在面汤下面的话里,而不是这几口不咸不淡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