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言尚仍要见刘文吉。
他待人好,并不只是觉得这人有用,才去交好。
他以诚心待人……难怪喜欢他的人那么多。
暮晚摇垂眼。
心想我也喜欢呀。
言尚心情很不好。
暮晚摇完全能理解。
刚见过刘文吉,也许言尚自己说他不怪谁,可他心中不可能一点儿怨气都没有。
暮晚摇和言尚各自骑着马,沉默回各自的府邸。和暮晚摇之前想好的待言尚制考后、她如何为他庆祝不同,两人在巷中告别,各自回府。言尚没有心情庆祝,暮晚摇也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强大,也漠着脸回了自己的府。
然而暮晚摇心中难受。
言尚没有多跟她说两句话,她就猜他是不是还是怪她的。她那么巴巴地跑去刘相公那里找他,也是防止他闹事……他一定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他什么也没做。可是他现在闭门不出,暮晚摇也很伤心。
下午的时候,暮晚摇坐在三层阁楼上,静看着对面府邸,看着言尚所住的书房。
她看了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见他屋舍的灯没有亮,书房的灯亮了。于是她就知道他一下午都在书舍,都没有离开。
暮晚摇仍然看着。
“殿下,进去歇歇吧?”侍女夏容轻声恳求。
暮晚摇抱臂而坐,摇头不语,眼睛只看到对面府邸的灯火。她在此坐了几个时辰都不动,让仆从们分外担心。
夏容转身要走,听暮晚摇冷声:“谁也不许去找言尚。”
不要让言尚知道,不要让言尚那般难过之下,还要收整心情来安抚她。
夏容正打算和人商量着去隔壁请人,听公主淡漠一言后,愣了愣,屈膝退了下去。
傍晚后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开始下雪了。
这是今年长安的第一场雪。
暮晚摇仍坐在阁楼上,没有离开。
夏容再来劝,说下雪了,请殿下进温暖的室内休息。然而暮晚摇看着对面府邸书舍中一直通亮的灯火,心想言尚都不去休息,她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好休息的?
便继续坐在这里。
一边看着雪花簌簌落下,一边看着对面府邸的灯。
时间缓缓到了半夜。
书舍的灯一直亮着。
暮晚摇看得都有些麻木了,忽然之间,看到那灯火光一晃,似有移动。有人推开了书舍门,提着灯笼,站在廊下。
重重灯火之光,与廊外飞扬的雪花交融。
黑夜阒寂朦胧,天地间只剩下这点儿灯火和雪光。
言尚持着灯笼,立在廊下,看着天地间飞舞的大雪。他在廊下立了很久,仰着头,有些愣神的,看着雪花看了很久。
忽然之间,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目光穿越雪花,仰头看向对面府邸。
他看到了三层阁楼上模糊的、通亮的灯火。
看到了模糊的人影,似在那里坐着。
言尚怔怔看着。
暮晚摇怔怔看着那廊下的灯笼。
并没有看到彼此。
但是模糊的身影,一种朦胧的感觉告诉他们,那就是他们在看的人。
风雪廊下,言尚站着看了半天,忽然下台阶,向外走去。
暮晚摇看到那灯笼光移动,她呆呆看了片刻,忽然起身,快步下阁楼。
她奔下阁楼,在侍女和仆从的诧异中,心跳咚咚,向府外跑去。
夏容慌张:“殿下?该睡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暮晚摇一径厉喝:“开门!我要出府!”
言尚打开了府门,飞雪下,看到对面府邸公主府的大门打开,披着雪白鹤氅、穿着胭脂红色长裙的暮晚摇,清晰眉目在打开的门后,一点点露出。
与他对望。
二人久久立在各自门下对望。
然后言尚下台阶,走向她。
暮晚摇等着他。
他站在台阶下,定定神,对她露出笑容。他仰头看她,目光温和:“殿下,我要去趟刘相公府邸,殿下可否助我开坊门?”
暮晚摇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