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如今也想插手大典之事。所以秦王希望能够暂时和暮晚摇和解,让自己的亲妹妹玉阳公主来当说客。
玉阳公主声音柔柔地唤了一声:“六妹。”
暮晚摇偏了一下头,疑问看来。
玉阳公主走过去,柔声笑:“我好像怀了第二个孩子了,但还没有让夫君知道。我想先把这个喜讯与六妹分享。”
暮晚摇神色空了一下,才低头看玉阳公主尚平坦的肚子。
暮晚摇将自己的四姐打量一番,礼貌笑:“恭喜。”
玉阳公主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温柔道:“六妹觉得我的生活如何呢?夫君虽然忙碌,但我是公主,夫君便要十分尊重我,也不能纳妾什么的。什么婆母之间的矛盾也没有,这还是因为我是公主。一个公主的好处,有夫有子,对我们女子来说,是一件幸事。”
暮晚摇说:“四姐想说什么?”
玉阳公主看她那副冷淡的、油盐不进的模样,便有些着急:“我的意思是,我们女子天生就该做个贤妻良母,为夫郎生儿育女,夫妻恩爱,子女双全。这才是我们女人的幸福!
“而不是如六妹你这般,整日与大臣们、政务们搅和在一起。有了权又怎样?我们终究不是男子,又不能去争一争。六妹你何不也找一个驸马,好好地生儿育女,做个如我一般的公主呢?”
玉阳公主:“你非要与我哥哥他们对着来么?”
暮晚摇盯着自己的四姐。
心中隐隐生起一丝羡慕。
贤妻良母,生儿育女,夫妻恩爱,子女双全……每个字都化成一把寒刀,刺入她心房。那种凌迟一般的感觉,那种自己早已失去的东西,玉阳公主是永远不会懂的。
暮晚摇道:“我原谅你。”
玉阳公主:“……?”
暮晚摇冷淡的:“我因为你的无知原谅你。因为你没有过我的经历,你平平安安地当着你的正常公主,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死去又活过来的。你不知道我的痛,所以可以无知地劝我放下。我不怪你。你是我的姐姐,我也希望你永远如今日这般天真。你不懂我的处境,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玉阳公主脸孔涨红。
感受到了幺妹对自己的那种嘲讽。
她再是温柔,此时也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玩政治啊!”
暮晚摇一把将自己方才收到的帖子砸到玉阳公主身上,声音如刀:“这就是原因——”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册子砸在玉阳公主身上,玉阳公主慌忙却接,听到丹阳公主高声唤人“驱车去鸿胪寺”。
玉阳公主蹲在地上,将册子捡起来打开,开头就看到了几个字——
乌蛮来朝,乌蛮王亲贺。
玉阳公主的指尖一抖,瞬间想起暮晚摇是一个和乌蛮和过亲的公主。如今乌蛮国使臣来了,新的乌蛮王来了……暮晚摇该怎么办?
玉阳公主抬头,看向暮晚摇。见绯红如血的裙尾绣着凤凰,纹着大片牡丹芍药。暮晚摇行在夕阳下的丹墀上,高贵、雍容。
每步都走得很稳,一步也不回头。
而玉阳公主已经替自己的六妹怕得手指抖,浑身寒,后悔自己竟然说出那样的话。
鸿胪寺的司仪署下,天灰蒙蒙的,寒气渗骨。
鸿胪寺卿被请出来,眼皮直抽,不得不亲自拿过两本册子,在众目睽睽下翻看。鸿胪寺的官员和蒙在石为的乌蛮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让老头子在腊月天,也汗流浃背,浑身不自在。
半晌,鸿胪寺卿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一眼言尚。
那一眼中,是敬佩,叹服,无责难。
蒙在石敏锐看到,若有所思。
果然,鸿胪寺卿向不认识大魏文字的乌蛮人解释,起码让蒙在石这个听得懂大魏话的人听得很明白,言尚则为其他乌蛮人翻译鸿胪寺卿的话:“……这两本册子,其实都是无错的。但是按照大魏的礼仪,第二本显然交上去更好。
“第一本按照字数看,是完全按照乌蛮国提供的帖子翻译的。但是使臣啊,你们不懂,乌蛮和我们大魏的礼仪,是差了很多的。你们认为简单的话,我们这里要恭维许久。例如你们没有叩拜礼,到我们大魏,在这种大典上,是一定会叩拜的。你们面对我们陛下只是称呼‘君父’,但是我们一定要在前面为你们加上许多修饰,才能让你们显得毕恭毕敬。
“一般使臣们交上来的帖子,我们都会修饰一番,会比原来的帖子厚很多,字句多上很多,礼数多上很多。”
鸿胪寺卿看向言尚,问:“为何你第一本册子只是如实翻译,未曾修饰,第二本才去修饰啊?”
言尚垂目:“因我本不是鸿胪寺的官员,借调而来,于政务不是很熟练,所以犯了错。多亏我及时想起,已然改正,不想让乌蛮使臣误会了。”
鸿胪寺官员们互相对视,都不太信言尚会对这里的政务不熟练。
如果是借调十天半月可能不熟练,但是言尚在这里已经待了一个月,之前从未犯错,现在说他忘了……未免敷衍人。
乌蛮人那边知道自己闹了误会,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克里鲁低着头,扑通跪下,白着脸就要受罚。
蒙在石深深地看一眼言尚,并没有理会克里鲁。蒙在石神色自若地将两本册子一同还了回去,客气道:“原来是我误会这位言二郎了。”
听别人这么称呼言尚,他也跟着这么叫了。起码言二郎的音,比那个什么言素臣容易念很多。
言尚叹气:“不过是误会,我政务不熟,倒让客人见笑了。”
蒙在石微笑:“郎君这手段,已经很了不起了。”
言尚同样微笑:“郎君这洞察能力,也已然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