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晓梦不给外面拍门拍个不停的孙明畅开门。孙明畅跑到前台,向服务员要闫晓梦房门的钥匙。人家不给,他就威胁说,要是他的朋友在房间里自杀,他跟他没完。
房门打开了,里面的情景跟孙明畅想象相差甚远。他想象闫晓梦正死不去活不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把满屋子弄得乱七八糟,正寻找吊绳或者什么尖锐利器呢。然而实际上是,屋里飘着食品香味,闫晓梦泪痕未干,眼睛红,却坐在茶几前泡着方便面。
吃方便面?
孙明畅满脸困惑,站在门边手足无措。跟他一路跑来的神经紧张的服务员在他背后扮尽怪相,嘀咕着走掉了。闫晓梦起身给他也泡了一碗。声音闷闷地,但还算口齿清晰。
闫晓梦说“乱了一天,饿死我了。”
孙明畅扣上门,慢慢走来坐在闫晓梦对面的沙上,不可理喻地说“这个时候你居然有胃口。”
闫晓梦开始大口大口吃面,说“天塌下来得有个好胃顶着。吃吧,吃饱了啥事都忘了。其实,一饿起来,方便面没你们说的那么难吃。”
孙明畅用筷子拨拉几下面条,没吃。
闫晓梦问“不饿吗?”
孙明畅答“饿。”
闫晓梦说“饿了还不动筷子。”
孙明畅说“我在想你刚才说的话。”
闫晓梦说“我已经忘了我说什么了。”
孙明畅问“你,是不是已经离婚了?”
闫晓梦夹住面条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要不要说出来?一旦说出来,我这里倒是解脱了,艾华那里怎么办?刚结婚又被迫离婚,这换谁都会丢半条命的,尤其是她。
闫晓梦把面条送进嘴里慢慢嚼着,决定把实话实说的决心和勇气嚼成烂泥,合着面汤吞进肚里叫它们永世不得成形再兴风作浪。为了这桩来迟的感情,她已经伤透了家人的心。她不想为了成全自己再去祸害别人。她放快了吃面的度。
孙明畅耐着性子问“问你话哪。”
闫晓梦说“快吃吧,面条要坨了。”
孙明畅伸手夺过面碗,“还吃?我这儿都快急出人命了!回答我,你是不是离婚了?”
闫晓梦把面条吞干净,腾出整齐的牙齿,说“我干嘛要离婚?我们家好好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把结婚离婚当儿戏,好吃就来一碗,不好吃就懒得动筷子?”
孙明畅好烦,“晓梦,现在不是充当石头的时候。求求你,告诉我实情。”
闫晓梦夺回面碗,但食欲已不再。“告诉你实情又能怎样?”她的气势一落千丈,全程每个字都体软无力。“我就不信,你再去离婚,想起艾华,你能寝食安稳。你安稳我也无法安稳。这世上不是只有你我有知觉,其他人都是白痴的······蠢事不要再做了。”
这么说,她把那个在他看来遥不可及且毫无希望的事情办成了,离婚了。但是,却用这番话把他们未来的可能性堵死了。即便他回家把婚离掉,她未必会和他结婚。
她不会把他们重归于好的梦想建立在方艾华的痛苦之上。伤害一个无辜的雷万民,看来已经让她受够。她不愿意,也不会再去把方艾华的生活彻底拉黑。
她不是一个柔弱的需要借助别人意见生活的女人。一旦自己主意形成,别人再难改变。
他们的情分,至此结束了,哪怕这个不用说出来的结论像迟钝的刀片,把两人划得伤痕累累,也不影响彼此心知肚明。
孙明畅感到空前震惊和沉痛,一时竟找不到行之有效的任何话。任何话,都难于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孙明畅回到阳台,嘴唇中央叼着烟,那烟,久久地,不见动静。
夜月用冰凉的光,默默地修补他心灵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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