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来了,怪不得谁,在一场战争中,他们是输的一方。
输掉了家国,输掉了性命,输掉了一切!
“阿瑾。”刘三娘牵了她的手,朝她笑笑,“走吧。”
苏婉如抿着唇点了点头,道:“好!”两个人并肩上了台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檀香味,让人心神一清,她清醒过来脚已经迈进了塔内。
正塔内没什么装饰,对着门的是供案,右侧是往上的楼梯,很窄且陡,只能允一人走动,两个婆子估摸着五六十岁的样子,但腰背挺精神奕奕,她们沉默的站在两边,朝邱掌事颔,并没有多余的话。
“小心些。”邱掌事回头对两人道:“楼梯很陡,你们走动时慢点,不用急。”
两人点头,苏婉如松开刘三娘的手走在后面。
楼梯两面是刷的红漆的木头,墙上挂着琉璃的灯盏,盏内存着香油,每两盏灯的间隔中间,还有一些粉白的印迹,应该是曾经挂着书画的地方,后来摘了,就留下来这样的印迹。
“姑姑以前来过吗。”刘三娘回头看了一眼苏婉如,见她很紧张的样子,就找了话说,邱掌事回道:“当年段掌事接任时,我和王姑姑还有刘姑姑一起进来过,不过没有上塔顶,只在一层等她。”
说着话她们上了二层,二层四面往外扩,中间是个大厅,厅里也没有摆设,但是打扫的很干净,四周未染一丝灰尘。
她们绕了一圈接着上了楼梯,三层和四层也是空的,守着两个婆子,等上了五层,和下面的大厅一样的构造,但却摆了桌椅,中间的供案上还供了花瓢和挂着一副前朝一位名叫徐有生的山水画。
六层东西又多了一些,存了一些木制的箱子,供案上摆着一副插屏,两侧各有一副八扇的屏风,绣的也是花鸟,绣技极好,双面绣图案不同,却皆是栩栩如生。
苏婉如手心冒汗,扶着楼梯上了七层,上面东西又多了一些,开了一半间窗户,四面墙摆着四个衣架,架子上挂着四间半旧的云锦广袖的宫装,邱掌事指着其中的一件,道:“这是我师父的绣品,听说当时是给那位公主绣的,还没来得及穿,公主就……但衣服却保留在这里。”
“这针法……”刘三娘忍不住上前去看,“和我们寻常的不一样,很特别。”
邱掌事颔,道:“这针法不外传,就连我也没有学到。”她似乎想摸一摸,可手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怅然的笑了笑,“你们累不累,要不在这里歇会儿脚?”
刘三娘就回头看着苏婉如,她从进塔后就没有开口说话。
“不累!”苏婉如摇头,“我们上去吧。”
邱掌事看着她笑了笑,道:“那就走吧。”三个人又上了一层,苏婉如撑着墙,心在嗓子眼跳,母后临终前说的话,一句一句仔仔细细的跳出来,拐了个弯她们上了八层。
八层挂着许多的画,但是每幅画都泡了药水做了处理,落款都用裱纸挡住,看不到具体是谁的作品。
每幅画下,摆着一个箱笼,苏婉如脚步颤的在一副临摹的竹石图面前停了下来,刘三娘和邱掌事对视一眼,邱掌事道:“这副好像是前朝的哪位画师临摹的,到真的很像。”
“是啊。”苏婉如笑着,看着的那幅画热泪盈眶,因为这副画她见过一模一样的,就挂在母后的书房里,是她父皇临摹的。
父皇擅画,尤其喜临摹郑先生的竹子,惟妙惟肖,难分真假。
“你……”邱掌事忽然想到什么,“阿瑾,你不会是……”想来登月塔里取这副画吧?
难道是她的哪位故人所作?应该不会,挂在这里的画即便是临摹的,那临摹者也一定身份显赫,苏瑾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邱掌事不解。
“姑姑。”苏婉如回头看着两个人,她怕一会儿楼下的婆子会上来,“我能不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就上去找你们。”
邱掌事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点头,道:“那我和三娘先上去。”
苏婉如目露感激,看着两人上了楼梯,停在楼上后,她才迫不及待的蹲下来,看着画下的箱笼。
箱子是锁着的,她翻了荷包迅在夹层里拿出一把钥匙,开着锁。
她的手在手,不停的抖着,费了好大的功夫,只听到咔哒一声,锁头跳出来,她激动的开了箱子。
箱子里摆着也是一卷卷的画,她拨弄着,在角落里放着一个朱红色的锦盒,她拿起来开了锦盒,盒子里赫然摆着一枚鸡血石印章,印章的底下刻着两个字。
如月!
“母后!”苏婉如哽咽着,控制不住泪流满面,她跪在箱笼边,只觉得心疼如绞。
从国灭家亡,到如今,她一直觉得不真实,像是在梦里,有时候她常会去想,等有一天梦醒了,她在乎的想念的人都还在,她还是在后宋皇宫里无法无天,被父母兄长疼宠着的公主。
直到此刻,捧着这个小小的印章,她才明白,这场梦不会醒,她所有在乎的人,都没有了。
只有她和苏季两个人活着,朝不保夕的活着。
“二哥!”苏婉如抹着眼泪,慌着手将如月令揣在荷包里,“你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救你出来!”
她摸了摸里面的画,咬着唇将箱笼合上锁好,药匙重放回去,才理了理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深吸了口气,抬脚上楼。
邱掌事和刘三娘已经摆好了香案,听到脚步声她们朝楼梯这边看来,苏婉如朝她们笑笑。
看得出来苏婉如哭了,可两人没有多问。
九楼是塔顶,挂着七八福嫘祖各式各样的画,正中摆着香案,苏婉如推开了一丝窗户,风从外面吹进来,而远处应天城的全景飘然入目。
“要是入夜肯定更好看。”刘三娘站在她后面,柔声道:“你猜,那边是哪里?”
苏婉如歪头看了看,猜不到,刘三娘在她耳边道:“我家曾经就住在那边,从锦绣坊走过去,一炷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