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是直接找焦大爷说了——她一个残花败柳之躯的丫鬟,难道还能盖过自家姑娘不成?只要姑娘开了口,她的如意算盘自然打不转!
薛宝钗听懂了莺儿的言外之意,所思所想却并不在袭人身上,在她看来袭人如何与自己全无干系,又何必去横生枝节?
倒是那焦顺……
最初失身于焦畅卿之后,宝钗颇提心吊胆了几日,唯恐他纠缠不清漏了痕迹,导致二人身败名裂成为千夫所指。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她才渐渐放下心来,但也渐渐对焦顺生出了幽怨。
没有纠缠不清自然很好,但也不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吧?!
他是把自己,把那天的事情当成什么了?
也就是宝钗素来沉得住气,换另一个只怕早忍不住主动质问了。
就在这时,客厅突然传来了李纨的笑声:“这回好了、这回好了!咱们家可算是能喘一口气了!”
说着,她挑帘子从外面进来,看到起身相迎的宝钗不由一愣,旋即忙又堆笑道:“原来弟妹也在,这倒省得我专门跑一趟了。”
原本宝钗与李纨的关系,虽比不上林黛玉和李纨,却也算是相敬如宾。
但自从王夫人选择放弃宝玉,转而培养贾兰,并将家政大全交由李纨掌握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当然了,表面上还是依旧如前。
宝钗也笑道:“嫂子是遇见什么喜事了?人还未至,笑声就先传进来了。”
“自然是大喜事!”
李纨顺势坐到了她对面:“方才焦畅卿来了,说是车厂去年年底由亏转盈,咱们家大概能分润近万两银子,这一来可算解了府里的燃眉之急。”
薛宝钗听了心下一动,旋即没事人似的笑道:“果然是大好事,嫂子一上任就裁撤了那么些人,也该给下面一些甜头尝尝了。”
“是啊。”
李纨叹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日子拆东墙补西墙都没能凑齐月例银子,我之所以裁人,一来是为了开源节流,二来也是为了震慑下面,免得和凤丫头一样下场。”
宝钗笑笑没在说话。
这时候探春也回来了,听说焦顺带来了车厂的喜讯,也不由为家中的境况长出了一口气。
她们在里面谈论此事,外面丫鬟仆妇们议论的更厉害。
毕竟有了这笔分红打底,她们的月例银子也总算是有了着落——那些有可能被裁撤的,更是幻想着财政缓解后,自己就能保住工作了。
这一片欢声笑语中,唯独莺儿有些格格不入。
她的月钱是从宝钗这边儿走,压根不在乎府里如何,况薛家最能依仗的东西就是财货,荣国府越是缺钱,就越能体现出薛家的分量。
所以一开始听说荣国府有了新进项,她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
但后来问清楚这钱是车厂的分红,莺儿的情绪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王夫人虽然出尔反尔,将家政大全交给了李纨,但那车厂的股份契书,可是提前就已经交到自家姑娘手上。
如今府里想拿车厂的分红应急,那也得先问过自家姑娘答不答应!
这般想着,莺儿反过来愈积极的讨论这事儿,恨不能阖府上下都知道要钱了,到时候骑虎难下,自然又得求到姑娘面前。
正在这时,外面风风火火又来了一主一仆,打头的却是赵姨娘。
她进了院门就轻车熟路的要往里面闯,袭人见状忙拦下道:“姨娘且慢,大奶奶和宝二奶奶都在里面,还是先容我们通禀一声再……”
啪
话还没说完,她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赵姨娘叉腰摆了茶壶状,得意洋洋的骂道:“小蹄子,你到了这院里还敢跟我拿乔?真真瞎了你个狗眼!”
袭人猝不及防,捂着脸愣了片刻,旋即眼圈就红了。
她来秋爽斋也不过才三两天,虽说以前也都认识,但因侍书无形中的排斥,现如今还未能融入其中,故此见她被赵姨娘教训,都只在旁边看热闹,压根没人站出来帮腔拉架。
赵姨娘见状愈得势不饶人,还待再跳脚骂上几句,好借袭人出一出对宝玉的怨气。
“姨娘又裹什么乱?!”
这时探春沉着脸里面出来,看了眼袭人,又对赵姨娘道:“两位嫂子都在里面,本就该通禀一声,她做的没错,姨娘却怎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打人?”
“她、她态度不好,我就打她!”
赵姨娘先是自觉理亏,继而索性胡搅蛮缠起来,跳着脚道:“别处的丫鬟倒罢了,你这里的人也冲我甩脸子,那我怀胎十月岂不……”
“好了!”
探春听她又要提‘肠子里的事儿’,头疼的摆了摆手,道:“姨娘要有急事现在就说,若不是急事,就等我招待完两位嫂子再说。”
然后又对袭人道:“姨娘一贯如此,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样,你去东跨院跟凤姐姐说一声,我听说琏二哥早想找焦大哥吃酒,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焦大哥是来报喜的,咱们总该好生招待一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