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正自委屈,听出这番话似有留宿焦顺的意味,本来只是半边脸红胀,如今却蔓延到了整张脸,当下忙垂应了,绕过赵姨娘匆匆去向王熙凤传话。
她却未曾留意,赵姨娘听说要招待焦某人时,本来刁蛮的脸上也浮现起两朵红晕,不过更多的是贪婪与向往。
且不提秋爽斋里如何。
却说袭人风风火火赶到了东跨院里,将探春的话转给王熙凤后,王熙凤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却澹澹的没什么表情。
袭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回话,正犹豫该如何是好呢,才听王熙凤轻叹一声,摇头道:“罢罢罢,谁让我爱成人之美呢,回去告诉你们姑娘,以后别忘了我这个嫂子就好。”
这话说的有些古怪。
袭人也是回去的路上反复琢磨,才想明白琏二奶奶多半是已经知道了,探春与焦顺提前偷吃禁果的事情。
好在看琏二奶奶的意思,并不准备拆穿或者追究,甚至还准备给三姑娘卖个好,以图她日后报答。
可袭人便再怎么聪明,也万万想不到王熙凤真正的想法,其实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眼下她给探春打掩护的,等到探春嫁到焦家,那就该探春为她打掩护了。
却说袭人边琢磨边走,刚要从东跨院转到主宅这边儿,不想却被邢夫人派人给拦住了。
而邢夫人之所以拦下她,是听说了车厂分红的消息,想要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
“大太太。”
面对邢夫人的盘问,袭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明道:“那车厂是我们太太拿出体己,为宝二爷置办的产业,并不在公中。”
邢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就垮了,冷笑道:“哼,有好事儿她倒只顾着自己,公中全是烂账!”
情知这事儿自己插不上手,邢夫人意兴珊,正欲命袭人退下去,忽然又随口问了句:“既然好处都是是你们那边儿的,那你来找凤丫头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说……”
她眼中闪过狐疑之色,有些疑心王熙凤与二房暗通款曲。
虽然说前阵子婆媳两个合作的十分愉快,趁机在老太太的遗产上咬下了好大一块,又甩掉了公账上的负担。
但那银子到账之后,婆媳两个的关系就没那么融洽了,若不是还有贾琏这个‘外人’需要对付,说不得都有可能就此反目。
袭人想了想,招待焦大爷的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下便把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当然了,王熙凤那一语双关的话,她特意用春秋笔法删掉了。
邢夫人听完,却是两眼再次放出光来,急道:“以往都是在你们那边儿招待,这回既然他二叔不在家,合该来我们这边儿才对!”
原本宝钗与李纨的关系,虽比不上林黛玉和李纨,却也算是相敬如宾。
但自从王夫人选择放弃宝玉,转而培养贾兰,并将家政大全交由李纨掌握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当然了,表面上还是依旧如前。
宝钗也笑道:“嫂子是遇见什么喜事了?人还未至,笑声就先传进来了。”
“自然是大喜事!”
李纨顺势坐到了她对面:“方才焦畅卿来了,说是车厂去年年底由亏转盈,咱们家大概能分润近万两银子,这一来可算解了府里的燃眉之急。”
薛宝钗听了心下一动,旋即没事人似的笑道:“果然是大好事,嫂子一上任就裁撤了那么些人,也该给下面一些甜头尝尝了。”
“是啊。”
李纨叹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日子拆东墙补西墙都没能凑齐月例银子,我之所以裁人,一来是为了开源节流,二来也是为了震慑下面,免得和凤丫头一样下场。”
宝钗笑笑没在说话。
这时候探春也回来了,听说焦顺带来了车厂的喜讯,也不由为家中的境况长出了一口气。
她们在里面谈论此事,外面丫鬟仆妇们议论的更厉害。
毕竟有了这笔分红打底,她们的月例银子也总算是有了着落——那些有可能被裁撤的,更是幻想着财政缓解后,自己就能保住工作了。
这一片欢声笑语中,唯独莺儿有些格格不入。
她的月钱是从宝钗这边儿走,压根不在乎府里如何,况薛家最能依仗的东西就是财货,荣国府越是缺钱,就越能体现出薛家的分量。
所以一开始听说荣国府有了新进项,她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
但后来问清楚这钱是车厂的分红,莺儿的情绪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王夫人虽然出尔反尔,将家政大全交给了李纨,但那车厂的股份契书,可是提前就已经交到自家姑娘手上。
如今府里想拿车厂的分红应急,那也得先问过自家姑娘答不答应!
这般想着,莺儿反过来愈积极的讨论这事儿,恨不能阖府上下都知道要钱了,到时候骑虎难下,自然又得求到姑娘面前。
正在这时,外面风风火火又来了一主一仆,打头的却是赵姨娘。
她进了院门就轻车熟路的要往里面闯,袭人见状忙拦下道:“姨娘且慢,大奶奶和宝二奶奶都在里面,还是先容我们通禀一声再……”
啪
话还没说完,她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赵姨娘叉腰摆了茶壶状,得意洋洋的骂道:“小蹄子,你到了这院里还敢跟我拿乔?真真瞎了你个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