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无数次压下去的邪火,袁恪侧身挡在暗门前,谁知承元帝反应比他还快,仗着听壁脚练得越发圆滑的武艺,早已从门缝中滑进去。
暗道那头可是他媳妇跟新出生的女儿,无奈之下袁恪只能跟进去。蜿蜒曲折的密道中灯火通明,而他发现承元帝在其中游刃有余,可见他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一想到这他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抓住他,彻底落实齐高祖之死,让泰陵梓宫不再空置。脑中回旋着弄死先帝的一百零八种方法,可这一切,都在转过角打开那扇门,从隐约的窗幔中看到躺在罗帐中的一大一小后,化为乌有。
屋内残存着一股药味,娇娇睡着了,红扑扑地脸上淌着一层薄汗。在她身侧襁褓中,躺着一只皱巴巴的猴子,脸色有点红。
“这丫头长得俊。”
见过很多孩子,经验颇丰的承元帝啧啧称赞。狼爪就要伸过罗帐抚摸到襁褓时,另一只手伸过来,打掉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襁褓,手指带颤地抚过她脸颊。仅轻轻一下,孩子嘴角轻微抽动,他忙收回手,眼带警告地看向承元帝,脑门上就差明晃晃地写仨字:
“不许碰。”
“商量下,订给太子?男大三,抱金砖。”
孔明瑜及笄后嫁给当时已内订登基的四皇子,刚嫁过去没一年承元帝便驾崩。守孝过后几年无子,大臣上了无数折子奏请纳妃,均被新帝一一驳回。
三年前她身怀有孕,头胎生的便是儿子。虽如今未被立为太子,可时年三岁的皇长子天资聪颖,加之新帝至今后宫无其余妃妾,故而太子之位稳固。
这等好事,却只换来袁恪皱眉。大娇娇还在睡,小娇娇刚出生,便有人跟他抢女儿,怎么可以!
想都没想他便回绝,徒留承元帝纳闷:“老四后宫不乱,皇后教出的儿子也不会差,不用担心孩子受欺负,那为什么不行。莫非,你是想订给凉国公府?”
德音之事瞒不过众人,凉国公与世子蓝愈开诚布公地谈论一番后,后者也终于想开。他对德音本无太深的男女之情,之所以拜托袁恪多番关照,不过是念在幼时情谊上。如今德音为一己之私祸乱苍生,她有如此本事,早已不需他任何关照。
想通之后他便欣然接受宁国公府婚约,蓝愈与杨宁皆出自名门,彼此教养认真颇为相近,新婚燕尔过日子倒没什么摩擦。这种门第又无贫贱夫妻需为柴米油盐斤斤计较,感情自然越发好。刚出承元帝国丧,杨宁便有了身孕,待到她儿子抓周,中宫皇后才查出有喜,是以两个孩子之间足足差了五岁。
偏偏袁恪与罗炜彤也相差五岁,承元帝这会便怀疑,师侄拒绝他哪哪都好的亲孙太子,就是因为看中了年龄差大男孩子会疼人。
若是袁恪知晓此点,定会满脸黑线地告知他想多了。不过这会他没多余心神去猜承元帝永远不同于常人的脑回路,他满脑子里都是闺女被人惦记的愤怒。
要知道他也年近三旬,多番努力才得了这么个小丫头,哪能这么快被狼叼走。
“想都别想。”
“不是他就好。”
承元帝满心庆幸,除了凉国公府小孙子,还有谁敢跟自己孙子一争。一高兴他便忘了此刻身处何地,声音太大惊醒了熟睡在床的罗炜彤。
有人偷西瓜!没有了高耸的腹部阻拦,睁开眼视线乍一豁然开朗,罗炜彤反倒不适应。再听床边动静,一孕傻三年的她生出这么一股念头。
“来人啊,有人偷我的西瓜。”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我该喊最大的靠山。
“娘亲,有人偷西瓜……”
好像还有什么不对,脑子转了又转,这次她终于喊对了:“娘亲,有人偷宝宝。”
忙着在外面布置各项琐事的徐氏,听到女儿清醒忙放下一切,向她卧房赶去。越听越觉得她喊着不对,迈过最后一个门槛时,她打个趔趄。
自家女儿……怎么可以这么傻!
尽管如此,护犊子的亲娘还是尽职尽责地赶过来。即便认出窗前两只“小贼”,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拍苍蝇。
“你们带着风进来,万一伤到娇娇和孩子可怎么办。”边说她边赶人,同时吩咐厨房重新端一碗姜汤。
袁恪依依不舍地看着帐蔓里大小两只娇娇,颇为懊悔自己一时冲动。生孩子坐月子不许男人进房,自有其道理,他怎么就没忍住。
作揖告罪,他托着承元帝走出去。对好奇追问的岳父和师傅报一声平安,他一头扎进书房叫了热水将全身上下泡得干干净净,而且他决定接下来一个月一直保持如此,万一有机会见到娇娇,他也能以最快速度赶过去。
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很快弘真大师匆匆赶来。不同于罗四海与前太子,这回没人敢拦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国公夫人能怀孕,多亏弘真大师为其精心调养。这会有他把平安脉,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在眼巴巴的三人中,弘真大师挑了他当药童。
师徒见面又是一番斗嘴,弘真大师是个妙人,逗弄一番小徒弟,并且仔细打量小徒孙后,便先行告辞,留给一家三口时间。
“娇娇。”
袁恪小心地将母女二人围在怀中,心疼地看着妻子:“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罗炜彤回眸看着他,作为新帝幼时好友,如今大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齐国公,年近三旬未有子嗣早已为人所诟病。即便她出身名门立有大功,也免不了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更有人上赶着送姬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