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错了吗?我有说错!”张玉屏的眼光勒过来,吓得韩宝来方向盘打摆子,一股气堵在喉间。张玉屏看他眼光白森森地看着前方气鼓鼓地,机械地开着车,心一柔,“我说多了。你算好的了。你还听我啰嗦。小蓓,小蓓,我要是如此啰嗦,她早就冲我火了。我是不是——是不是上了年纪,有点婆婆妈妈?应该是。眼睛一闭,五十岁要来了,我老是怀疑我眼角有鱼尾纹。你看有不有?”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鸡蛋清一般滑爽。”韩宝来回头看了一眼,眼光很暧昧。
“你老实说,小蓓没来,是怎么一回事?这孩子,我越来越弄不懂她了。”
“我昨天晚上打了电话过去。她似乎在赌气,说的是风凉话。我就没理她了。”韩宝来想起昨天晚上,电话打过去,周小蓓说的话很难听,他想会像过去一样,过一段时间她就主动婉转陪笑脸的。
“她应该听到了你的风言风语,说的是气话,你应该再打一个电话过去,她就气消了吗?你知道吗?这段时间,跟我也赌气。很少回家吃饭。她回家吃饭,我当她是最尊贵的客了,她爱吃的菜,我要做好几样。要是一语不合,她筷子往桌子上一搭:不吃了。回房,拿起包就走人。管我泪水在眼里打转,她看都不看一眼。往日她看妈妈哭了,她会心软,坐下来哄我开心。现在她连头也不回。我想问他跟小方处得怎么样?我根本不敢提这两个字,一听她很恶心,扭头就走。唉,我真愿意她是我妈。我现在打电话给她,她开着机,要么不接,要么就那句话:没看到,我在忙后期制作吗?你还要不要我工作了?我做错一件事,她就不依不饶。比我的个性倔一百倍不止。”张玉屏说着嘤嘤啜泣起来,周小蓓伤得她太深。
韩宝来眼睛也有点潮:“阿姨,交给我吧。我慢慢哄她。”
“现在不行啊,让她慢慢转化吧。急不得,她在你我这边找不到情感归宿,她也只能依赖方小舟了。我问过方小舟,两人展都不错,应该到谈婚论嫁了。哎呦,阿弥陀佛,再不要出什么岔子了,再禁不起折腾。但愿她真正找到幸福那天,她会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我现在真的拿出我所能拿出的全部爱心来感化她,她要上天,我给她架梯子;她要我的心,我真的愿意剖开拿出来给她。我还想着一件事情,我跟你周伯伯也没什么积蓄,她结婚了,我们连件像样的嫁妆也拿不出手啊!”
“阿姨,她的嫁妆包我身上。”
“你给我省心一点,比什么都强。说贪污,我宁愿我贪污。我坐牢,你给我送点饭,是应该的。你贪污,我给你送饭?我送不起那个饭。”没想到张玉屏一语成懺,那是后话,“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你给我做出成绩来,比什么嫁妆都好。这话我只是跟你诉诉苦,你不要走火入魔,整出事情来。本来这些话放我肚子里,我不愿意跟任何人诉说。今天,我怎么了?我心情很好的,就想点拨打点拨你,不要再闹出什么绯闻来,让我担惊受怕。我怎么聊着聊着,又牵扯到这上面来?我老糊涂了。这话一说,你会不会又给我整出其他的事情来。韩宝来你给我一个承诺,这事不要你操半份心,你一门心思搞好你的点,不然我寝食难安,心惊肉跳,哎呦,现在眼皮子就跳了,不是好兆头。”
“阿姨,我对天誓,我要是贪污公家一分钱,我韩宝来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万箭穿心,百病缠身,开车掉悬崖粉身碎骨。我下重誓,阿姨,你现在可以心安了吧。我再几个重誓。我现在要是再搞小香河的嫂子、媳妇,我也照样不得好死!我要是不好好工作,心猿意马,不得好死!我要是再跟小蓓纠缠不清,我不得善终!我要是做一件对不起小香河老百姓的事情,我头长疮背长脓,毒身亡!我要是不听阿姨的话,我就是忤逆不孝,罪该万死!我要是不牢记阿姨的话,踏踏实实工作,老老实实做人,我就是王八蛋!阿姨,这样行了吗?”韩宝来一连对天了七个誓,张玉屏才心情好了一点:“我不能让你误入歧途。孩子,明白阿姨的拳拳之心吗?”
“明白。阿姨是为我好,为大家好。”
“你真是一个明事理的孩子。你要是我亲生儿子该多好。你和小蓓比,你跟像我亲生的。但这是诛心的话。我们之间要是没有生那样不齿的事情。该多清白啊?”张玉屏终究还要回到伦理道德上来的,她毕竟受的是传统教育。
“我叫你妈,好不好?”
“不行啊,你突然跑过来,叫我一声妈。不行,不行,你周伯伯早就有这个意思收你为义子,我没答应。算了,算了,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吧。我们也习惯了这种叫法,不是母子比亲母子还亲。”张玉屏其实内心是脆弱的,别看她外表要强,内心比软体动物还柔弱。特别在她亲信面前,其实比鸡蛋壳还脆。
说话间,到了阳明山镇,这是一个旅游展起来的城镇。阳明山是潇湘第一圣山,是双牌县的一张名片。不仅是全省境内海拔最高的山峰之一,阳明山上的朝天峰仅次于南岳,山上古迹甚多,到处是幽谷深壑,造型奇特的喀斯特地貌,摩崖、岩洞、天坑、石林众多,再加上云海仙境,长虹卧涧、飞泉流瀑,不愧是潇湘仙境。山上有道观、寺庙,常年香火鼎盛,在这里留宿的香客逐年增多。
韩宝来开着车绕着全镇新修的宽阔街道蹓了一大圈,倒也平安无事,秩序井然。香客爬了一天的山,还是冒着冷雨严寒,肯定疲惫不堪,回到旅馆肯定睡得翻身都不愿翻了。可不像五里牌,家家都有小姐拼命在外面拉客,其实客人都踩断门槛了。
“走吧。去回龙墟吧。”张玉屏总算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目标。韩宝来看看表八点半了,他不由加大了油门,在五星岭耽搁太久。可是,没开多久,张玉屏叫停,她自言自语:“雷婆井的水太好喝了。喝多了,我快憋不住了。”
张玉屏便在车灯前,在寒风中方便,她朝车上的韩宝来喊:“把我包里的面包拿来。”
韩宝来明白了,怪不得她不粘他,原来她正来例假。于是,给她拿了一片,她换了下来,问这个怎么办?她可不能像乡村妇女往树下一扔就不管它了。韩宝来接了,束成一小卷,拿回车里,装进垃圾袋里。他们还是要讲环保的。韩宝来也趁机放干了水。
回到车上,两人还喝。现在只能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了。张玉屏笑着说:“这是拿得最多的一次。”
“上天的恩赐,不拿白不拿。”韩宝来打起了马达,专注地开着车。张玉屏咯咯笑出了声音,韩宝来还以为笑他刚才的表现。张玉屏笑了一会儿,直说了:“你呀,真是不注意场合,不注意影响。那么多老百姓,老百姓一说,诶,你们难得来,你们是客人,不用排队。你还真往里钻,还拿了人家的大水桶。我都替你害臊。”
“不,当时,你可能跟他们聊天去了,我本来站着没动,我是被几个人你拉我推,硬是把我推进去的。我到了泉眼边,我不打,大伙儿都看着。我就打了一瓶,给你递过去。然后,我就用手捧着喝了一个够。我想走,有一个老伯硬是要我接这桶水,他脾气了:孩子,你打老远来。这打那么一小瓶水,油真比水贵?我想也对啊,我们跑了一公升油,就是为了喝那么一小瓶水?于是,我就笑纳了。”
韩宝来绘声绘色的话终于把张玉屏逗笑了:“你啊,就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你要是坚拒不收,人家也拿你没办法啊。再说,你嘴巴又会说,随便编个理由也就罢了。还是个思想问题。你心里还是要这桶水的。那些妇人拉扯你的,她们还是让你动心了的,你要是冷铁板一块,她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咱们县委办主任的主意。”
“阿姨,你又来了。我都誓了。戒掉了。我以前抽烟的,我现在戒烟了。我想我不能五毒俱全啊。于是我只喝酒,不吸烟。我现在五毒当中,只有一毒,只喝点小酒,与朋友胡天海吹一下,权当消遣。”韩宝来说的很放松。
“哪里啊,你本来五毒俱全的,吃喝嫖赌毒都占的,只是说你现在戒了毒,正在戒嫖。赌你是赌过的,听说你赌技还很高,一吃三,连彭绍峰这样的老江湖都输给你。”
“不会吧?这你也知道?”韩宝来连连咋呼,头皮怵,全身起鸡皮疙瘩。
“人家投其所好,让你赢的。这是个陷阱,你下次要小心,江湖的水深得很呐。”
“谭局出卖我?”韩宝来想彭绍峰夫妇根本与张书记说不上话,只有谭长军了。
“你别管是谁向我告的密。反正,我有办法知道你的臭事。别打谅我不知道,你任性而为。你刚才的七誓,我帮你数了,你誓我为什么不阻止?我也希望你不要触犯这七条。这五毒,吃喝在位的,也要注意不良影响。我当时听说你吃韭菜炒鸡蛋香,我还高兴。没想到那里面是一个浪漫故事。你可过的是花天酒地的日子,村民待你如待祖宗,倾其所有啊,我真想不到。你韩宝来何德何能,有如此享受?有口福啊,有艳福啊,你要知道福兮祸之所藏也。注意要清心寡欲,高风亮节,修身养性,明德昭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