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抬头,眼里是他并未感知过的风景。
晨间山上的空气是非常好闻的,带着厚重的湿意,裹挟起花草枝叶的气味,一点点混入人们的呼吸之中。
楚陵偶尔看几眼地图,又伸手去拉郁镀的手,却被人毫不客气地松开。
天逐渐放亮,山道上也多了不少的人,不至于摩肩接踵,但是走几步也能听到别人聊天的声音。
“有人。”郁镀低低说了句。
楚陵却并不依他,更加强势地包拢上去,微微往郁镀的方向靠。
脸上出的汗几乎要将他的睫毛打湿,楚陵声音微微失力:“累了,需要依靠。”
可能是楚陵这个模样过于使人信服,郁镀确实没管他了。
“快到寺庙了,我们等会儿进去看看吧?”可能是怕郁镀会对这种没有兴趣,楚陵加了句,“来都来了,这也是个有名的景点。”
出乎意料,郁镀并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点了点头:“这个寺庙叫什么名字?”
确实是不远了,仅是在这儿,透过某些树缝,也能看见庙中一宫殿金黄色的一角,端庄华美,澄明悠远。
楚陵:“攸宁寺,传闻是一位皇帝为收留和亲而归的妹妹所修建的,公主和亲寻常一去无回,但相传这位公主因为丈夫与一双儿女俱死,受身边亲信所救,千里逃亡回了故国。”
话语突然顿住了,楚陵在喘息。
郁镀抬头看他,眼里是迷迷茫茫空白的可爱,问:“然后呢?”
黑色的眸子正沉沉地盯着他,楚陵认真地看他:“然后,这个讲故事的人因为没有喝到最后一口水,就渴死了。”
两百块钱
郁镀瞬间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眼神说是躲闪,不清楚的以为是在闹脾气,递过去一瓶没开的矿泉水。
楚陵接过,温和地笑了一下,“谢谢这位好人。”
被打上好人标签的某人——郁镀看他喝完了水,又伸手去接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十分自然:“然后呢,公主的故国愿意接纳她吗?”
楚陵的眸色很黑,认真盯着人看时总是让对方不敢与其对视,滔天的暗将人压得完全无法拥有任何喘息。
楚陵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才继续说:“故国承担不起拥有一位逃亡归国的公主的耻辱,大臣们都觉得公主应当以身殉夫殉子,他们要求公主必须自尽。”
“听说有大臣以死明鉴,天下哗然,皇帝被劝服不能臣服手足私情,故而,公主被赐鸠酒与白绫。”
“与其说是劝服,不如说是威胁。”郁镀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亮。
楚陵眉毛一挑,赞同地点点头:“你脑子转得真快,那就猜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郁镀很有兴趣,哪怕现在因为爬山已经有一些气喘,说:“皇帝赐死了那位公主,但是又因为愧疚或者思念吧,建了这座寺庙。”
他皱了下眉,又道:“或许还受到了很多人的夸赞与同情。”
楚陵笑了声,抬头是湿润的树叶,山道上是干燥的,一节一节台阶,不论是往下望去还是仰头朝上看,都找不到终点。
郁镀觉得这人貌似在吊着自己,但苦于没有证据。
“你觉得自己猜对了吗?”楚陵眼带笑意地看他,微微侧低着头,脸上洋溢着肉眼可见的开心。
这样一问,郁镀有些不开心了,一只手刚好被对方握紧了,他动了动,捏了捏楚陵手心的软肉。
楚陵也察觉到了郁镀的急切,心里痒痒,眼珠转了转,道:“你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郁镀看着他,表情漠然中带着一丝嫌弃,叹了口气,并未再有动作。
“不说算了。”
这次轮到楚陵急了,他表情稍紧张了一下,开口:“好好,不亲算了,我说。”
郁镀又盯着楚陵的脸看,对方叹息一声,很惋惜似的道:“说真话,宝宝,要不是认识你,我真以为你刚刚那个眼神是被我帅到了。”
郁镀显然已经在暴躁的边缘了,喉结动了动,一条腿横亘在楚陵跟前,另一只并没有受到桎梏的手挽住对方的脖子往下拽了拽。
“你t能不能废话再多一点?”
眼神说是要将楚陵乱棍打死也不为过,楚陵心中一惊,表情严肃起来,甚至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说:“我说,这次真的说,你先放开我。”
郁镀抿唇,好看的脸上有一丝松动,他并没有常有的高贵的上位者的气质,但是身上的狠厉与毫不拖泥带水的出手让他无往不利。
“两百块钱,你现在转账,我现在就把全部告诉你。”
无情的话语像是一盆带着冰块的水扑面而来,将人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郁镀气势瞬间往高了几分:“你问我要钱?”
楚陵一脸无辜地点点头,领子还被攥在郁镀手里:“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管钱的人,那要不然你来管我的钱?”
说着,楚陵手上拿着手机往前晃了晃。
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郁镀立刻就恢复了冷静,往后退了半步,掏出手机扫码转账一气呵成。
“现在可以说了?”
也不知楚陵是什么表情,并没有低头查看手机,反而是顺手就往袋子里一放。
“皇帝不愿意承受骂名,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妹妹白白死去,故而,假死瞒过所有人。公主便隐姓埋名藏在了这座寺庙,攸宁寺,‘攸宁’就是这个公主的封号。”
郁镀若有所思地点头,心情低落:“公主和亲造福的是两国子民,但到头来,她所想念的故国以她为耻,千方百计杀死这个曾经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