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钟表乃是前几日汗阿玛特意使人安上的,为的自是太子能养成良好的时间观念。
然而此刻胤却没有起身,而是将目光投向下沉默不语的纶布,片刻后方才轻声道:
“表兄来这里已经有大半年了吧!孤本以为咱们几人便是不甚亲密,总也要有几分熟络的吧?”
“奴才……是奴才有愧于殿下!”
“你要这般说话,咱们这天儿可就没法聊了!”接过汀兰递来的牛乳茶,胤难得脑仁儿疼了起来:
“事实上,便如方才巴尔图几人,虽行为上难免令表兄有几分不适,然其中真心假意,表兄你定是能分辨出来的,不是吗?”
纶布死死垂着头,绣有青鹰的袖口早就揉成了一团,眼中依稀有晶莹滑过。
一直到很多年之后,纶布依旧记得眼前这一幕。
火红的夕阳透过窗子,映得整个前厅一片赤色,年仅七岁的太子殿下背对着菱窗,目光明澈而笃定:
“孤不知来之前外祖或是其他人同你说了什么,但汗阿玛曾告诉过孤,不论任何时候,都断然没有年长者浑噩度日,安享富贵,却要将所有压力甚至于未来的所有希望强压在年幼者身上。”
“更不要美其名曰“看中”二字。”
第2o章
“殿下今日可还是要习剑?”
寅时初,天边初初透过些许微光,胤在宫人的服侍下收拾妥当,刚走出正殿便见一袭玄衣的赫舍里纶布已然早早在殿外等着了。
“不了!”拨弄着腰间的玉饰,胤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昨儿汗阿玛瞧着精神似是有些不好,虽有太医过来瞧过,可孤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
想到昨夜汗阿玛止不住疲惫的脸色,胤忍不住眉心微皱了皱。
本以为这两月以来经过朝廷全力赈灾,地震所带来的动乱总算开始安稳了下来。然而谁成想还不等众人喘口气儿,平阳等地便传来消息:
时疫,还是传染性不弱的时疫。好在现下已然入了冬,少了那些个蚊虫鼠类,总还不至于闹到全然无法收拾自己的地步。
纵使如此,御书房灯火熄地却是愈晚了。
胤也曾私下里问过青玉,可有法子解决此事。
“嗯……怎么说呢?”识海中,青玉背过三头身的小身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以前好像说过吧,我主人他级厉害,剑术,丹术在整个澜沧界都是屈一指的。”
“所以……”观对方神态,胤心下已经有了不详的预告。
“咳咳……所以……”青玉一双大眼睛止不住四处乱瞄:“所以青玉我自然也就不用浪费时间去学这个了……”
“小胤你是不知晓,那些见鬼的医术丹方有多无聊!”
话虽如此,在对面小胤满是无语的目光下,青玉声音愈地弱了下来。
回过神来,几人已经到了膳堂。
入冬以来,紫禁城越寒凉了起来,晨起之间不免带着些许潮意。这几日宫中不时有人着了风寒,桂嬷嬷生怕自家小主子也跟着生了症候,每每前一晚都要将羊肉,山药,萝卜黄芪等诸多食材提前放入特制的砂锅之中。
煨了半宿的羊汤汁水奶白,鲜香浓郁。接过嬷嬷递来的汤盅,氤氲的热气很快扑面而来,胤这才注意到一旁正小口喝着汤的纶布,此时袖口处已然沾了些许潮湿,想必在外等的时辰并不算短。
这都几日了,这人,未免也太见外了些。搁下手中的汤匙,胤忍不住轻吐了口气。
赫舍里乌图尔治下不严,削爵罢官已是板上钉钉,胤并不知外祖家究竟抱着怎么样的心思,才会想让表哥走他这边的路子。但没能达成目的,这会儿回去,对方显然是不大好过的。
也是想到这里,胤才以“陪练”的名义将人留了下来。只没想到的是,对方还真就每日早早等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