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嬉笑怒骂,又随性恣意,厉眉怒目,却又带着不经意的洒脱不羁,引得所有人,包括傅绫罗,目光都不得不胶着在上,由着这南地的天翻云覆雨,忐忑了他们的心肠。
顺带的,悄无声息从侧门进来跪坐纪忱江身畔的傅绫罗,也引起了各方打量。
边南郡多武将,好些人看清傅绫罗低垂的容貌之盛,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忘了酒还端在唇前,吸了几口酒,咳嗽伴着惊艳直入肺腑。
“乖乖,王上真是好福气,怪道王府里就这么一个女官,这莫不是天上的仙女儿,刚下凡尘便入怀?”
“啧……刚才还觉得那几个行形如洛神,对上这位,怎的寡淡起来?”
武将们大咧咧的窃窃感叹,总归在他们印象里,王上是不会介意他们些许言语不当的。
蝴蝶一般只盼着往王上身边翩跹的花娘们,都自惭形秽,不敢再上前妖娆着身姿斟酒。
以颜色侍人的花娘,最明白淡然垂的傅长御身上,蕴藏着多少璀璨,峨眉螓,秋水映朱唇,抬起的手腕都漾着白皙柔美。
纪忱江大口喝掉武将敬过来的酒,侧与傅绫罗说话,“谢阿棠救我一命,回了府我定以身相许报答!”
傅绫罗被溅在颈上的酒滴烫得微微心颤,依然柔婉平静为王上斟酒,不甚在意他此刻言语里的不正经。
从进门起,她就看到纪忱江不拿酒的那只手垂在膝头,扳指都捏出裂痕,鼓起的青筋似是要破皮而出。
他大口吞酒时,脖颈上都是勃的青筋,看着就痛苦。
卫明说的乌烟瘴气,其实是脂香杂乱浓郁,还有花娘的软语吴侬,这些对纪忱江而言,更像鸠毒,每一刻都是折磨。
能令他放松些,傅绫罗是愿意的。
纪忱江借着跟傅绫罗说话的功夫,闻着她身上浅浅的香气,总算是续了命,眸低杀意渐深。
边南郡郡守,姓林,是京畿北翼郡世家那个林,更是大睿天子的看门狗。
林郡守这是替某个行将就木的恶臭老儿试探他,一上来就下重锤,让他戏都唱不利索,明显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在此时,林郡守还苦口婆心起身劝:
“王上,外头那都是谣言,您若是将罪己诏呈送御前,只怕会引起京都忌惮,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寄于您一人,还请您三思啊!”
监军御史也跟着摇头晃脑,“左不过就是些小人,让铜甲卫抓了杀个干净也就是了,王上何苦要拿自己开刀,万一叫那口蜜腹剑的小人得了机会,怕是圣上要怪罪您,拿御赐的封地和尊位不当回事儿啊!”
傅绫罗蹙眉,听得一肚子火,贼喊捉贼不外乎如此,这听起来比内宅的斗法恶心太多。
纪忱江于矮几下悄悄捉了傅绫罗的手,轻抚柔荑,面上大气凛然,还带着些桀骜的残怒。
“我纪家的一切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难道是为了富贵荣华,才将脑袋别裤腰里上战场?”
“只要百姓和南地文人安稳,我就舍了这条命去,左右这也是纪家人的归宿!”
“老宅里的牌位我都起好了,绝不令圣人为难,也不刺了你们的眼,最后一滴血保证洒在南蛮的土地上。”
他这话说的太过情真意切,堵得那些别有心思的脸色涨红,接着就泛了青。
艹你纪家十八辈儿祖宗,你那是为了百姓和文人气节吗?
你那是在在我们坟头洒酒!
纪忱江怕不怕死他们不知道,可要真特娘死了呢,就是死遁对他来说也不难啊!
到时候,南蛮知道纪家军群龙无,能老实得了?
不等皇庭砍了他们,南蛮人就能让他们坟头长草!
偏偏还有忠心纪忱江的武将,被纪忱江这话感动的‘痛哭流涕’,激动嚎哭。
“王上!我这条命是您从蛮子手下救下来的,到时候我跟王上一起,多杀几个蛮子,死也痛快!”
“就是,王上您去哪儿,我老于就去哪儿,黄泉路上我也替您开路!”
“王上带我一个,反正我无儿无女,早死早投胎,说不准还能混个父母双全的人家快活一回!”
……
林郡守和那位常御史脸色越来越黑,二人恨恨对视一眼,心知这事儿不能按照他们所想善了了。
他们也没想就此将纪忱江拉下马,只是想给南地多添些麻烦,好让皇庭有时间想法子拿下南地。
谁知纪忱江反将一军,用这么无赖的法子逼他们善后,俩人心里止不住地骂娘。
不得已,林郡守占了花娘的地儿,跪在厅中,泣求:“王上,罪己诏真的不能轻易呈送,都是臣的错,是臣没管好边南郡,才传出去谣言。
南地百姓受您庇佑,视您为战神,绝不会信这等无稽之谈,还请王上给臣些时日,查出造谣之人正法!”
花娘们都急急退开,瞧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郡守一把鼻涕一把泪,“臣年纪不小了,再有几年就能致仕,上有老下有小啊!
家慈老迈,襁褓中的婴孩无辜,求王上给臣个恕罪的机会,若被皇庭知道王上受了委屈,必定要臣满门的性命啊王上!”
常御史也僵着脸,跪在林郡守身旁,之乎者也不起来了,“王上,文人骚客自来唯恐不乱,他们不知王上的艰难,我等心中清明,回头我定让人约束他们,不叫他们再仗着王上仁慈,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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