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她始料未及地被他紧紧抓住,慌忙道:“我……我只是传话的……”
“我知道你是传话的,谢谢你传的好话儿,来,爷爷有好吃的要奖励你,吃完就放你走……”老夫子突然变成喋喋不休的老保姆。
“我……我不吃……”她三年来第一次有一股想哭的冲动,感觉又回到七岁时被老夫子打完手心又灌冰糖燕窝的日子。
“你敢不吃!”老夫子声音忽然又变得严肃而阴险。
“我……”她软下来。
没办法,童年阴影啊……
滟水方生
面对着一桌子鸡鱼肉蛋,水无儿哭笑不得。百里府果真慈悲为怀到这种程度么?
不过方才一路走来,厨子和家人都未露出半点不自然的神色,大概这样招待一个乞丐在百里府的确是司空见惯吧。
想到这里,她略宽了宽心。
肚子里响起阵阵微弱的哀鸣,她叹了口气,人总是要吃饭的。
百里府的厨子手艺不错,许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菜肴了。曾经她也是一个推崇享受,一切都要求最好的人,只是在外奔波,早已磨光了大小姐性子,而且现在的她,不愿求什么,也不敢求什么。
吃完了再上路吧。
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饭菜还合胃口么?”一把暖洋洋彬彬有礼醇厚温和的熟悉嗓音在狼吞虎咽的她背后响起,她狂吃的动作僵住。
“是……幻觉……”她嘴巴塞满了东西,口齿不清地喃喃自语。
虽然做鸵鸟是很白痴,但她此刻真有种想把脑袋埋进沙堆的渴望。
“三个月啊,我还真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身后的嗓音中增添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在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狠狠咬掉鸡腿尖端的脆骨,用力咀嚼。然后,她转身,脸上的职业笑容放得大大的,露出精白的牙齿和……一嘴的鸡骨头。
“爷,小的不明白您说什么,可是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感激……”不尽。
他俊容平静却坚定直视入她的眼眸,剑眉在听到她的口吻时轻轻挑起。她忽地泄气,自动把最后两个字吞掉。
“好吧,”她没骨气地垂下头,吞掉嚼碎的鸡骨头,“小的明白您说什么。”果然,他这种人,很不好相处的样子,很不好骗。
是错觉吗?总觉得,她好像是自动撞进等待已久的陷阱。
像是察觉了她在想什么,他低低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再出现,所以我叫椒叔留意,只要有人提及有儿,千万千万要把那人留下,不管用什么手段。”
不是错觉……
“你……嗯,我是说您对我们兄弟俩的恩德,小的没齿难忘,他日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小的万死不辞!”真要有什么大事是连他也应付不来的,也轮不到她万死。
“你为何不问有儿现下是生是死?”
“什么?”她闻言如遭雷击,“你……当初不是说他性命无恙么?难道……难道他……”
“……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你为何对自家兄长漠不关心。有儿已醒来一个多月了,虽然不能下床,身体却已康复不少。”
“……”又被摆了一道。这人在江湖上除了名的滥好人,彬彬有礼,儒雅宽厚,说的话也的确没有半分不妥,而她却总觉得他每一句话都在给她下套。
是她心虚,还是他根本就知道她……
“你该去看看他的。”他忽而又严肃起来,语中甚至隐带谴责之意,“有儿内伤愈合,心伤却难解,他一直对你留下他一人耿耿于怀。”
“我……”
“何况,要送吃食也该你自己亲自去送,哪有假手他人的道理?”他再淡淡看她一眼,转身走出门去。
“他……”她慌忙跟出。
“他在哪儿?”
百里青衣尚未作答,一个大大咧咧的聒噪声音便横掷过来。
“大哥!画像的事二哥已经办妥,明日即可……咦,这不是那日那小乞儿?”果然是大嘴巴的百里铁衣。而在他身后摇着轮椅慢慢跟上的则是谩蹀表情的百里缁衣。
水无儿捂唇轻轻惊呼了一下,之前见到百里缁衣都是坐姿,没曾想他竟是……
百里缁衣像是留意到她的异常,冷冷哼了一下,偏过头去。
百里铁衣绕着水无儿打量了一圈,一脸的失望,口中啧啧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让大哥一接到消息就提前从宇文家别业赶回来,原来不过是这小乞丐。”
……赶回来,原来他是特意为了她赶回来的?水无儿满心疑惑地看向百里青衣。
他却并未迎上她的目光,而是转头吩咐道:“椒叔,带他去看看有儿,然后收拾一件客房出来给他住下。”
“是,青衣少爷。”
等……等等,她什么时候说要住下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老夫子——椒叔又再次霹雳变脸,老母鸡般气势汹汹飙到她面前,用两根手指掐住她后颈衣领,另一只手装腔作势地捏住鼻子,尖声道:“你这小子臭烘烘又脏兮兮的,几年没洗澡了?还敢去探病?快,先给我去洗个澡!”
“不!”水无儿慌了,开什么玩笑?这么些年多亏了身上脸上一层厚厚的污渍她才得保平安,性别身份没有泄露,要是在这里洗得干干净净再拎出来展览,她的死期怕是不远了。
“你……刚才在门口都没有嫌弃我……”还一把拖住她不放……她委屈得泫然欲泣。
“刚才是刚才!”老母鸡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刚才你外来是客,老头子我自然不好意恕醯什么,可现在你既然住在我老头子的地盘上,就得按我老头子的规矩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