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之光,自天地尽头撕开了黑夜的沉闷。
普照人间,带来光明。
无数建筑、树木的影子被拉扯的老长,在微微晨光中,显得颇有些招展。
长街上,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那是粗布鞋摩擦青石地面的声音,还有刀与剑不知跟何物轻轻碰撞而出的叮当声响。
方澈戴上了斗笠,从草席上站起身,拍醒了老驴,攥着竹竿,歪着脑袋,耳朵对着长街的远处,似要将脚步声听的更仔细些。
老驴被拍醒,犹自带着起床气,可也敏感察觉到了空气中飘荡来的血腥气味。
驴毛倒竖,鼻孔放大,蹄子开始在地面摩擦,随时准备跑路。
老驴看向长街,熹微的晨起光芒下,两道狭长影子慢慢呈现,在遍洒一地的朝阳金黄中,宛若狰狞的恶鬼般浮现。
清晨的寒风吹拂来。
两道身影慢慢朝着陋巷方向走来。
一人是穿着星白衣裳的中年人,模样儒雅,留着长须,腰间佩着一柄长剑。
另一人是一位乞丐模样的人,满身衣裳皆是布袋补丁,丝枯败松散凌乱,宝贝似的抱着一把裹鞘直刀,眼皮上有着伤疤,犀利且冷峻。
二人走了两三步,缓缓停下,抬起头,就着昏暗的晨光,看到了那伫在陋巷前,戴着斗笠的青衣身影。
两人目力非比寻常,看出了方澈双眸有碍,故而惊讶开口:“瞎子?”
“大早上的站的如此笔挺,这是早知我们要来?”
抱着直刀的乞丐,眯眼咧嘴,露出满嘴黄牙,怪笑了声。
身着星白衣裳的中年人蹙眉,看向方澈:“小兄弟,拦我们的?”
方澈抬起手,按了按斗笠,并未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白衣中年人手抬起,落在了剑柄上;那乞丐眼眯成缝,堆叠眼角皱纹,抱着的刀抱的更紧了。
晨起的风,微微拂过长街,撩起的风声与地面砂砾摩挲滚动的声音,在空寂的街道上萦绕。
沉默,还是沉默,带来的只有安静。
许久,方澈才开口打破了死寂,清亮的声音回绕街上:“两位是行镖人?”
白衣中年人身躯微微前倾,儒雅回应方澈自己身份。
乞丐则没有回应,反而有些肆无忌惮的盯着方澈斗笠下的那双灰败的眼眸:“你真是瞎子?”
方澈微微颔。
“嘿,本以为是个手到擒来的镖令委托,砍个从良的卖酒女,轻松平分个三百两,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了。”
乞丐摩挲着怀中的刀鞘,声音渐冷。
“不过也无妨,不过是多添一条贱命而已。”
白衣中年人则看着方澈:“你这瞎子,知我们是行镖人,还要拦?”
“我现在想知道,是否是河洛行镖司泄露消息与你,坏了行镖的规矩,又或者……瞎子你也是行镖人?”
“行镖人,且算吧。”方澈攥握竹杖,轻轻一敲。
这一敲,长街气氛陡然肃杀了起来,风都变得凌厉,刮脸生疼。
“既是同行,那也是接了镖令,如此一来,总有一方要失败。”
“我自是不愿行镖失败,同行撞镖,难免得……分个生死。”
“但你这瞎子,要用你什么来杀我?用你手中的破竹杖来戳死我吗?”
乞丐冷笑,破布鞋猛地往前一踏。
狂放的声音携起波动撞在长街左右的屋舍墙壁,荡起声波,逐渐高亢。
一股灼热气血从那乞丐身上滚滚而起。
锵——
刀自怀中鞘滑出,呼啸掠驰,破了空气,愈快!
那乞丐重踏之下,气血如山洪宣泄,身躯追上那出鞘驰射出的直刀,握住刀柄。
杀气荡满长街!
…………
一抹清流蜿蜒淌动在假山之间。
醉春楼内有飞檐翘角叠檐闲亭,沐浴着自河畔末梢升起的朝阳,天穹如碧无纤尘,河中春鸭戏水,荡起涟漪阵阵。
蓉姐披着黑色半透的春蚕纱衣,迎着清风,青丝微微飘舞。
氤氲的热气弥漫,春茶香味逸散。
春熙泡好一盏热茶,轻轻吐出一口气:“蓉姐,那两行镖人应该已经到了,现在……许是打起来了吧?”
“那瞎子……打不过的话,会死么?”
春熙好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