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眸子,貌似无意地扫过戳在胸口的手指,按捺住了想要捉去的念头。
顾清澜语速徐徐地复述了一遍江黎刚才的分析,不但对江黎的猜测给予了肯定,还能在结尾多补充两句,“萧垣的本意应该不想杀害裴宗之,这件事对他和魔界来说毫无益处,要么是失手,要么是他已经失控,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江黎蹙起眉头,面团似的五官皱成一团,“萧垣失控,岂不是大事?”
半仙之体失去自我意识,别说是对凌日宗了,对整个仙界都是一桩祸事。
顾清澜见不得江黎眉头紧皱的样子,他伸手抚平峰峦,安抚道:“只是猜测而已,不一定为真,阿黎不用太担心。”
江黎斜了顾清澜一眼,悬着的心却没有落下。
能从小顾口中说出来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可既然顾清澜都已经这么安慰了,江黎没有再多说。
他看似乖巧地点了点头,无辜地歪了下脑袋,笑吟吟地问道:“那你再说说,为什么老想和我牵手?”
顾清澜心道不好,尽管江黎笑得很甜,但却让他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那就是送命题了。
顾清澜看向江黎,心中盘算着要怎样才能给出完美的解答。
在等待顾清澜思考的时间,江黎的心思转了好几圈。
他原本是生气顾清澜老是惦记牵手,脑海中灵光一闪,江黎的脸色开始不太好看了。
他本就是吓吓顾清澜,可看到顾清澜眉眼低垂的模样,江黎情不自禁地有些担心,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戳中了顾清澜的伤心事。
毕竟在江黎的记忆中,顾清澜很少有这样迟疑的时候。
脑海中回放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江黎目光担忧,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
江黎心中骂了自己一遍,孩子想牵就牵吧,牵个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抬起眼睛看向顾清澜,小声试探着问道:“小顾,你是不是难过呀?”
顾清澜飞速运转的大脑卡壳了一瞬,一时间没有跟上江黎的节奏。
“嗯?”他挑了下眉毛,“为什么这么想?”
江黎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前方的一片狼藉,“毕竟你在凌日宗呆了这么长时间,看到它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感到唏嘘也是正常的。”
江黎慢悠悠地分析,成功把自己说服了,并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就像我虽然不喜欢上学,可是从学堂结课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难受,并不是因为我不想离开,而是我不想和我几年的时光告别。”
江黎眸子里满是真诚,信誓旦旦地得出结论:“所以你也是这样的吧,再怎么说你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这一次是彻底要告别了。”
顾清澜觉得江黎好像跑得有点偏,他张了下嘴,试图辩驳:“我没有难过。”
江黎并没有在乎顾清澜这句干巴巴的反驳,他轻叹一口气,慢慢和人并肩走在林间。
“我知道你不擅表露情绪,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对我是这样的,对李叔姜姨也是这样。”
江黎停下脚步,转过身张开双臂扑到顾清澜怀里,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但是我还是希望有些时候你可以和我多说一些,这样我才知道你确切的想法,可以吗?”
顾清澜因为突如其来的拥抱有几秒的愣神,随后点头答应了江黎的话。
错过了最佳解释时间,江黎已经笃定他在逞强,再怎么辩驳都是徒劳,顾清澜只好认下了这口锅。
示个弱就能让阿黎主动投怀送抱,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顾清澜无奈地轻笑一声,他想要回抱江黎,怀里的人却先一步退了出去,没有留给顾清澜细细品味的机会。
江黎丝毫不察自己的行为对顾清澜产生了怎样的轰动,眉间眼角都带着笑,清软的少年音宛若山间的清泉,“心情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多谢阿黎。”
顾清澜颔首,嘴角扬起浅笑,眼底一片温柔。
内院离外院不远,考虑到萧垣可能还留在宗门内,担心打草惊蛇,江黎和顾清澜并没有选择御剑,而是靠着双腿前进。
接近凌日宗的核心区域,顾清澜和江黎才真切地感受到魔修对这里毁灭性的打击。
内院的情况比外院糟糕太多,土壤被鲜血染成红色,食腐的鸟类在半空盘旋,若是稍有不察就会一脚踩中地上的肉块。
视觉的冲击只是一方面,最让江黎难以忍受的还是空气中弥漫着的腐烂和血腥的味道。
尽管看不见魔修的踪影,可是他们留下的气味却依然萦绕在半空,和尸体的腐臭混合,制造出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味道。
江黎只是吸了一口,忍不住捂住嘴干呕起来。
有些时候嗅觉太灵敏未必是一件好事,对于旁人来说,这些味道不过刺鼻了些,可对于江黎来说,这就是直接的折磨。
若是他想,江黎甚至可以区分出这些恶心的气味都来自何物,敏锐的嗅觉在这种场合成了拖后腿的短处。
顾清澜第一时间察觉到江黎的不适,他一把搂住江黎的腰,足步轻点带着他往后撤了一段路。
远离了纷争的中央,空气中的异味减少许多,可江黎反胃的情况并没有立马消失。
他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半弯着腰,一张小脸苍白无比,仿佛纸片一般脆弱。
顾清澜的手扶在江黎的肩上,承担了他大半的重量。
江黎原本不愿意让顾清澜离这么近,但是他实在腿软,没有力气再去拒绝顾清澜,只好任由他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