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坐在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林暮闲聊,问他这几年过的怎么样,身体好不好,跟大学同学相处的怎么样,唯独没问这次为什么会在医院。
他有意回避话题,但林暮不行,他迫切地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叔,昨天是你……送我来的吗?”
张春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审视着林暮,半晌后,只意味不明的丢出一句:“不然呢?”
过去的事林暮曾有一段时间怨过张叔,哪怕他并没有表现出来,陈淮两个字像他们之间的敏感话题,林暮不提,张叔也从不过问。
于是此刻林暮仍遵循着一直以来的规矩,将陈淮有关的事排除在外,也轻描淡写的回复一句:“辛苦了。”
林暮看着张叔下巴上冒出的黑色胡茬,鬓边染白的,从他的脸上体会到几分疲倦的感觉。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移开目光低声说:“我没什么事了,张叔回家休息吧,等会打完药我自己办出院就行。”
张春周听出赶人的味道,不由得笑了,站起来拍了拍他没打针的那只胳膊,笑骂到:“你个臭小子,过了河就拆桥啊。”
林暮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意思,感到羞愧,辩解道:“张叔,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该回家了。”张叔拍了拍褶皱的衬衫外套,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说:“你婶还在家等我呢。”
他想起什么,低头撇了眼林暮,不经意说道:“好像家里还整好几个小姑娘呢,一门心思要找他们林老师,我正好顺带全给你送过来。”
“什么!?”林暮一瞬间就坐直了,意外看着张春周。
“哈哈哈哈,提起学生你就来神了,你教的那几个小姑娘在我家呢,我想想,得有五个呢吧?你婶看着,放心吧。”张春周逗他:“还赶我走不,叔想着等你出院一起回去,跟你婶见个面呢。”
林暮被他逗得哑口无言,两项为难,他又想去接学生,又不太想介入张叔的生活。
张叔将他看得透彻:“不想去也没事,等会我回家换身衣服,把孩子们给你送来,昨天她们就不想走,但孩子么,在医院人多,乱,总归不好,我就给送家去了。”
林暮难堪地低下头,道:“谢谢张叔。”
张春周低头,看着露出旋的林暮,恍惚间觉着他还是当年那个没长大的小子。
“这回别忘了叫护士拔针。”临出门前张春周不忘提醒。
“好。”
待张叔离开后,病房重归寂静,林暮思绪却无比混乱。
假如昨天是张叔送他来的医院,而且孩子们还在张叔家的情况下,五个……证明记忆里的事确实生过,他回过山里,去过李小敏的家。
可陈淮为什么要说他自拍卖会后没见过自己。
林暮想不通,他躺在床上,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垂落,凉丝丝的感觉沿着手背渗入血管,传送到四肢,手脚都变得很凉。
他把手机拿过来,刚刚那条以乱码作为结尾的短信还躺在件箱里面,如果再把电话打过去问,一定会被当做赖皮缠吧……
手机背扣在身下,林暮觉原来寂静也能这样扰人。
不知道该说他心态好还是不好,就这么烦着,人也能睡着。
再睡醒的时候,睁开眼睛,床边趴了一排小脑袋。
叶子站在窗边,几个小的见他醒了,叽叽喳喳地叫他。
“林老师,你醒了!”花花手舞足蹈。
“劳斯劳斯!”小的口齿不清。
还有一个手足无措的李小敏,站起来,背着手往后踱步,靠在墙上,垂头小声说:“对不起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