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药当真这么灵?”方临渊奇道。“怎么配的,回头能让我写个药方吗?我寄给方游,便可……嘶!”
药粉簌簌地落在手心,疼得方临渊又是一颤。
不过,见识过此药的奇效,方临渊这回忍痛忍得干脆极了。他牙齿咬得死紧,浑身肌肉紧绷,却还不忘追着赵璴问道:“不过是否有药方不外传的说法?我确是从没见过……”
疼得发抖了,一双通透明亮的眼睛却仍盯着他。
一瞬间,赵璴竟产生了一种陌生的、心头一软的感觉,像是不知哪儿来的小鹿,莽撞得很,一蹄子踩在了他心口处柔软的肉上。
那儿微微一颤,柔软地陷了下去,小鹿却浑然不觉,反倒开始踩来踩去。
赵璴垂下眼来。
“没有不外传的说法。但这药用料名贵稀缺,我手中拢共只有这些,边关将士恐怕用不起。”他说。
“哦……”方临渊有些可惜。
那就确实用不起了。边境一旦起战事,伤亡便是成百上千地计算。便是最便宜的伤药,有时都供应不足。
方临渊还记得,有一次他负伤而回,却见几个濒死的将士都没有药用。他责问军医,军医却道城中药铺都无药可用了,非要等上三两日京中补给送到,这些将士才用得上。
那一回,还是他骗军医说自己已换过了药,偷偷将自己的伤药匀给他们,才救回了这几条性命。
听赵璴这样说,方临渊也只好歇了心思。
片刻静默之后,却听赵璴又开口了。
“不过绢素医术精湛,那几味药换一换,想必也能用。”他说。
方临渊眼睛一亮,抬头看向赵璴。
只见他仍旧是那副冷漠淡然的模样。
方临渊却分毫没受他影响,一双眼亮晶晶地,只问道:“这样可以吗?”
“可以一试。”赵璴说。
“若当真可行,赵璴,你便是做了天大的好事了!”方临渊说道。“真到那时,突厥如何还能有与我大宣将士一战之力?想必丢盔弃甲之际,又要说我们是有神仙相助了呢!”
说着,他笑着看向赵璴,玩笑道:“神仙,那我便先替边关将士谢过你了。”
方临渊兴致勃勃,连手上的疼都忘了。赵璴手下轻缓地给他包扎着伤口,眉眼低垂,嘴角却抿起了个淡淡的弧度。
“别乱动。”他轻声说道。
“那咱们便说好了?”方临渊却追问。
赵璴抬眼看了他一眼,却又像被烫到了似的复又垂下眼去,没说话,却也全然没有否认。
“好了。”片刻之后,赵璴将绢纱打起结来,说道。
“你刚才还说有话对我说?”
方临渊这才想起方才自己跟着赵璴回怀玉阁的目的。
“啊,我险些忘了。”他说。“我原是想问你,怎会想起给卓方游那么多钱?”
“你不是也将宫里赏的黄金全都给了他吗?”赵璴却反问他。
“是啊。”方临渊道。“但是你……还挺突然的,更何况,那么多银子呢。”
赵璴却只端起手边的茶来,缓缓地饮了一口。
“没多少钱。”他说。“你让你那个属下放心用即可。”
方临渊眨了眨眼。
他直到今日才清晰地觉察到,赵璴有钱,且有钱得不得了。
但惊讶之余,他也清楚极了。赵璴能够愿意拿出这样大一笔钱来给边关百姓,且不论他究竟有多富可敌国,这份心意也是绝不可小觑的。
思及此,方临渊正色道:“你的这份好意我记下了。此后但凡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只管……”
却见赵璴拿起桌上的玉壶来,给他面前的盏里添满了茶。
“没有要你做什么。”他说。“忙了一早,喝口茶吧。”
他轻描淡写地,便将方临渊此后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他的确没有要方临渊做什么的意思,以至于方临渊不说,他都没想过自己这么做的目的。
遍京城的楚氏商号,明面上与暗地里,没有一家店铺是白开的、也没有一笔银子是白花的。
但是这笔钱,在赵璴这儿,似乎确实是一笔没名目的流水。
既不是为了收买什么人,也不是为了扩展势力版图。
赵璴放下了玉壶。
只是昨天夜里,雁亭送来了十两黄金,说是陛下赏给侯爷的,侯爷除了要送去玉门关赈济的之外,便全送到了他与宋照锦那儿。
当时的赵璴看着桌上孤零零的几个金锭,脑海中浮现起的却是映在方临渊眼中的那片辽阔的、荒芜的土地。
这么点钱丢进去,能有什么声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