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的父亲接的,语气挺高兴的,“小叶,挺忙的吧,很久没你电话了。……小西还在睡,没事没事,我叫她去。也该起了。”
自上次没礼貌地挂断电话后,便陷入一堆烂事中无以脱身,叶隽有阵子没跟苏西联络了,这会听到她懵懂未醒的声音,只觉得亲切,又有点理亏,一时倒不知说什么。
“你没事吧。”听不到回音,苏西有点急。又想到以往他从未这么早来过电话,以为他出事了,惊惶道:“到底怎么了?说话啊。”叶隽心头一软,顺竿子爬下,“我不是很舒服。”
“哪里不舒服,发烧?有没有去医院。”
“你来吧,我想见你。”
叶隽也是随便说那么一句。未料第二日一早,接到苏西电话,“我在火车站了,你那怎么走?”
叶隽兴奋异常,连忙说要去接她。苏西说,你病着怎么接呢。他才想原来她是探病来着。
当听到敲门声时,叶隽奇异地发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了下,像初恋一般,居然生了紧张与激动的双重感觉。当打开门,看到穿着嫩黄色针织衫如春天一般的苏西狡诈地同他眨眼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想念她。
一把把她拖进屋,便用力抱住她。
她享受了下他的怀抱,摸摸他的额:“骗我。没病。”
“怎么没病,是相思成病。”
“真酸。”
他以额抵她的额,热辣辣地捕捉她眼睛里晶亮的水泽,“这么久不见,也没个电话,你真狠心啊。”
“是你不给我打的呀。”
“跟我说,你等没等。”
她迟疑了下,便点头了。他便用唇去堵她。她依然不够热络。他说:“你要不喜欢,我尊重你。”她满面通红,讷讷道:“我,我是不会。”他有点诧异,“他没有吻过你?”
她抿抿唇:“只有一次,时间太久,我忘了。当时我脑子一蒙,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毫不掩饰地大笑,“那好吧,我教你,这个不难的。……”
那是他们扎扎实实地吻,扎扎实实地倾泄彼此的想念。
因为苏西第二天要上课,她来时已买好了晚上的夜行火车,叶隽不得不惜秒如金地把这次短暂的相会严密安排好。
苏西没别的嗜好,只喜欢音乐,想切实感受一场音乐会。叶隽便查了各大音乐厅,只中山音乐堂有下午场的交响乐演出,遂订了票。上午时间,他带她去逛798,那原先是工厂,现在改装成先锋艺术集散地,画廊之外也夹杂酒吧、餐馆和其他商铺,算是一个综合的比较有个性的旅游地了。苏西饶有兴致地转。在一个店里,她拿出一张cd,久久流连。叶隽凑过去看,歌手叫千禾,他对娱乐明星不熟,但是也知道这家伙正当红。问苏西:“喜欢这个人的歌?”
苏西“啊”了声,有点如梦初醒的样子,“这是他以前的一张唱片,卖得不好,可其实很出色。”
“你要喜欢,就买了。”
“不。我不想听。”苏西把cd放下了。叶隽看到封皮上千禾被ps过的头像,桀骜、暴戾,又带着天真。摇滚明星若非颓废,就是这幅模样了。
下午的音乐会之后,叶隽邀苏西在京城颇有名的一处会馆进晚餐。
因刚听过音乐,苏西还是比较亢奋的,考他:“你知道餐厅用的是什么背景音乐吗?”
“你知道?”
“勃拉姆斯,f大调钢琴与大提琴奏鸣曲,作品九十九号,。”
“看不出你对古典音乐很有研究。我只知道勃拉姆斯喜欢舒曼的妻子。”
苏西笑:“我们学校的广播台播过这个作品,dj说过他们的逸事。你觉得勃拉姆斯爱克拉拉吗?”
“不。他只是爱自己的幻想。”
“搞艺术的会不会都很自恋?”苏西喃喃了下,而后四处张望,“这里很漂亮。如果没有你,我一辈子也不会来。”又补充,“不过不来我也不觉得遗憾。”
“为什么?”
“生命中有很多东西我不可能经历,如果都要遗憾那是遗憾不过来的。我只能说,我有一颗游弋的心,带着这样的心,它可以看到海阔天空,也可以包罗万象。叶,我喜欢音乐也是这道理。音乐是有翅膀的,它拥有不同的质地,这不同又包裹在无限混沌中,这混沌反而让想象有了自由飞翔的可能。你知道吗?它可以穿越很远的地方,到达我们的彼岸,我猜想那是灵魂的力量。也许今生我们到过的地方很有限,但不要紧,只要有放松的自由的心魂,我们就无所不在,可以挖掘很多神奇。”
叶隽不得不承认他面前这个女孩子有非常独到的地方,让一贯追求务实、享受平淡的他生了遥望之心。
“你真该学中文。会是个作家,感觉太细微了。”他由衷奉承。
“我不算。我充其量适合聆听、感受,他,比我敏锐多了。”
“他是谁?”
叶隽和苏西都不会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当时与他们只隔几米之遥。那一天,他正与他的经纪人争执,饭局未竟,转身拂袖走。经过苏西他们那一桌,他没有停留,因为没有感觉。他感觉不到她。一直。
苏西却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草木味道,以为是来自记忆,不知道记忆如此顽强,便怅然说:“他身上有好闻的草木味道。也许跟勃拉姆斯一样,我喜欢了我的幻念。我跟他的故事,实际上没开始没结局。所有的发生都只是意外。”
“是小念的爸爸?”
“……对。”
苏西抿了口酒。不知怎么呛了。咳嗽不止。叶隽拿过纸巾一点一点擦她的嘴角。她抬着脸,懵懵懂懂地看他。她是在看他吗?为什么眼光似旧日尘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