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诺清唇角的笑意立刻消散了去。
有些话,夜寒烟不说,并不代表他不懂。因为懂得,所以更加知道如今这局势的尴尬之处,也就更加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无处不在的“皇后娘娘。”
“清哥哥,你这边的奴才越来越不懂事了!我要过来见你,他们居然也敢拦着,你都不管管他们!”莫云纤身着雍容华贵的宫装,脸上却带着几分稚气的刁蛮,气呼呼地走了进来。
祁诺清只得藏好情绪,浅笑道:“奴才们不懂事,回头朕教训他们就是了。你若是跟奴才生气,岂不是白白辱了你自己的身份?”
“我才不跟他们生气呢,谁不知道他们只听清哥哥的,他们不许我进来,那必定是清哥哥你吩咐过的,打量我不知道呢?这会儿看我生气了,又推到奴才身上!”莫云纤昂起头,毫不客气地道。
祁诺清有些尴尬,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刚刚在跟大臣商量政事,吩咐了不许人进来打扰,谁知道他们那样不知变通……”
莫云纤虽然不信,却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淡淡地道:“清哥哥,纤儿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听奴才说,你都两天没回甘露殿来歇了,早朝也不上,宫里宫外可是说什么的都有呢!清哥哥难道就一点也不在意?”
“哪个奴才在你面前多口?看来这宫中是该整顿一下了。”祁诺清的脸色未变,声音却有一些冷。
莫云纤心中微微一震,却只得装着不在意地道:“这也不能怪奴才,这么大的事,便是没有人多口,我又岂有听不到的?只怕如今全京城都已经街知巷闻了,我是六宫之首,若是连这点事都不知道,岂不是失职?”
“纤儿到底想说什么?”祁诺清不好再跟她绕圈子,只得直截了当地问道。
莫云纤踌躇了一下,忽然深吸一口气道:“清哥哥,听人说,你这两日是歇在含英殿了?”
祁诺清知道瞒不过她,也知道她必定是特地为此事而来,只得坦白地道:“是。贵妃病着,朕不放心。”
莫云纤露出为难的神情来,迟疑着道:“清哥哥,您是皇上,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岂能任意而为?您便是担心贵妃,也该克制自己啊!你登基未久,若是此时便招人诟病,以后只怕……”
“纤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贤良了?相比今日这个‘贤后’,朕更愿意看到从前那个随心所欲、真实坦诚的纤儿。”祁诺清眉心微蹙,神色已带了淡淡的厌倦。
莫云纤的心思,他自然是看得透的,也正是因为看得透,他才对她那些冠冕堂皇义正词严的劝谏感到越发不耐烦。
他已经让他的烟儿牺牲了太多,如今竟连任性一次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吗?
宫里的这些人,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祁诺清的厌倦和不耐,自然是没有逃过莫云纤的眼睛。她心中一惊,不敢再多说,只得细细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词句,反复思量有无冲撞之处。
只听祁诺清淡淡地道:“朝政上的事,朕自有分寸,你就不必多操心了。”
“清哥哥……”莫云纤委屈地垂下头,心中不甘,却不知该不该退后一步。
若是换了从前,祁诺清也许会耐着性子好言安慰,但今日他却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做的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此后再也不想在同样的事情上浪费心思了。
于是他再不迟疑地转过身去,随意挥了挥手:“朕有些累了,皇后若无别事,便回昭华宫歇着吧。”
莫云纤下意识地追了两步,本能地想开口叫住他,却在最后关头生生忍住。
煎熬了两日之后,她心中不祥的预感终于成了现实。
含英殿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瞒不过她,所以此时她的心中生出了浓浓的危机感。
她本以为自从册封那一日起,含英殿便已经彻底失宠,如今看来,事情竟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若是不在意,如何会守在她的床头整整两夜不眠不休?若是不在意,如何会为了她耽误早朝,不顾满朝文武的劝谏?若是不在意,如何会为了她大喜大悲,频频失态?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而是将自己的在意深深地埋在了心底,用漫不经心的假象,迷惑了她,也迷惑了他自己!
如今那女子醒了,宫中的格局只怕又要不同了吧?
那女子盛宠如此,她这个皇后将被置于何地?
莫云纤一直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是可有可无的,从前因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她并不敢太过随意,但是如今……
如今她已经是六宫之首,这宫中的事情,她当然已经有了干涉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