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个女子从一开始便给她带来了诸多困扰,如今是不是已经到了她讨债的时候?
莫云纤觉得自己的脚步忽然轻快了很多。
她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十分冒险,但这种风险,在她看来是值得的!帝王之爱,便是再真挚,也必定不可能比江山社稷还要重,不管那个女子在清哥哥心中有多少分量,一位君王都不可能为了她而真正怪罪自己的皇后,这便是她敢于放手一搏的本钱!
眼见莫云纤顺从地离去,祁诺清忽觉从未像现在这样疲惫过。
自从这次回宫争夺天下开始,他便一直在各方势力面前虚与委蛇,从前并不会觉得累的,今日是怎么了?仅仅因为两夜不曾合眼吗?
可是从前在军中,急行军时三四天不下马背也是寻常,他又岂是受不得苦的温室花草?
是因为心太累了吧?他知道,这样的平静已经维持不了太久,朝中宫中,都必须尽快有一个一刀劈出新天地的变化,否则……
温水煮青蛙,迟早也有无可挽回的那一天。先前的权宜之计,如今已经不再适用了。
莫云纤,晁国,他不能一直容忍下去。原本他以为自己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来厉兵秣马,但如今看来,晁国也许可以等,他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他这边暗自沉吟,莫云纤那里却也是心潮起伏。出了甘露殿之后,莫云纤的脚下不禁越走越快,吉娜只得一路小跑在后面跟着。
本来还打算回宫之后再细细劝慰的,但看到脚下的路越来越不对,吉娜终于忍不住疑惑地叫住了尊贵的皇后娘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这可不是往昭华宫去的路!”
莫云纤脚下不停,口中冷冷地道:“谁说本宫要回昭华宫了?含英殿那边那么热闹,我这个做皇后的岂有不去之理?”
吉娜知她心中有气,不敢再劝,只得战战兢兢地跟着,心里却暗暗打起了鼓。
她知道自家主子往含英殿去必定不会安什么好心,也知道主子这样做是有恃无恐。但她并不会就这样放下心来。
皇帝不会轻易惩罚皇后,可是皇后身旁的宫女呢?
宫里的规矩,这些年吉娜也?看得清楚了,不管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倒霉的永远是宫女!
趁着莫云纤不注意,吉娜渐渐放慢脚步落在了后面,招手叫过一个小宫女来:“皇后娘娘要去含英殿探望贵妃,你先快跑到含英殿去通报,叫她们预备着,再到甘露殿去知会小豆子公公一声。”
莫云纤并未留意到吉娜的小动作,所以等她到了含英殿,看到殿中的宫女内侍都整齐而恭敬地出来迎接的时候,先前的一肚子怒气,竟已悄悄地消散了几分。
蕙茹带着恭敬的微笑迎了上来:“皇后娘娘若有事,叫奴才们到昭华宫去吩咐便是了,何必亲自上门?”
莫云纤轻咳一声,端庄地笑道:“听闻贵妃欠安,特地前来探望。说起来,前些日子便该过来了,只是六宫之中杂事太多,实在脱不开身。”
蕙茹忙道:“娘娘厚爱,贵妃如何承当得起?贵妃本该起身跪迎的,只是如今确实病势沉重,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莫云纤不置可否地走了进去,闻到满室药气,不禁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内殿的帐子并没有掀开,莫云纤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沙哑的咳嗽,接着便有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皇后娘娘?”
夜寒烟的声音本来是清亮而不失柔婉的,此时莫云纤听到这个沙哑沉重得几乎与垂死的老者相差无几的声音,不禁有些发怔,迟疑着不敢上前。
沫儿走到帐前,轻手轻脚地挂起一半帐帘,笑道:“正是呢,皇后娘娘过来看您了,奴婢扶您起来吗?”
莫云纤忙上前两步,看到帐中的情形时,竟吓得脚下一顿,忙道:“不必坐起来了,快让贵妃好好躺着!”
沫儿依言放手,夜寒烟露出一个带几分感激、几分歉意的目光,只顾咳嗽,却并没有再说话。
莫云纤进门之前的一肚子气势,此时不知丢到了哪里去。
床上这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女子,真的是一两个月之前还在意气风发地跟她斗智斗勇的贵妃吗?
若非那张瘦得小了几圈的脸上还能看到昔年的影子,莫云纤几乎要怀疑含英殿当着她的面玩掉包计了。
先前拼着一肚子的勇气,准备来一个鱼死网破的,此时她却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眼前这个女子,似乎用不着她下手,便已经到了油尽灯干的地步。既如此,她又何必再把自己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