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良儿已经带来了最好的消息,但沫儿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又吩咐下面的小宫女出去打听。
直到完全确认了匈奴使臣启程回国的消息,又接到了四公主派人送来的讯息,含英殿众人才算是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
小雅也很快得到了弟弟被赦免的消息,亲自来含英殿道谢,在夜寒烟的床前长跪不起,哭得眼泪滂沱不止。
夜寒烟好说歹说才劝了她起身,听着哭声不禁觉得心烦意乱:“我这一次帮你的忙,也是为了帮我自己,顺带罢了,你不必如此。”
哪知小雅闻言哭得更加厉害,看见夜寒烟病得不能起身,她更是惶愧无地,恨不能以身相代。
沫儿看见她就有气,能忍住不冷嘲热讽已是很不容易的了。
还是良儿斟了茶给她,笑道:“良娣快不要如此,娘娘心善,却不是图咱们感恩戴德,更不指望什么报答,咱们只要记着娘娘的好,自己也做个好人,便不枉娘娘费心为咱们操持了。”
小雅在永巷的时候听夜寒烟提起过太和殿冒死救人的事,此时听说眼前这个小宫女便是当日的良儿,不禁更是唏嘘不已。
她自诩是夜寒烟的好姐妹,却不如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宫女了解她!一个对陌生人都可以拼死相救的人,如何会对自己曾经共患难的人狠下心来?可笑她竟为了一个自私的目的,险些将这样一个女子推到进退无路的境地,想到此处,小雅觉得自己简直无地自容!
夜寒烟有些赧然地笑了一笑道:“别把我说得那么了不起,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安心罢了。如今一切的麻烦都解决了,你们若是再在我的面前哭,便是有意恼我了!”
小雅闻言忙擦了眼泪,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一半是高兴,一半是为娘娘难过。你如今病成这样,何时才能见好?”
夜寒烟笑道:“昨日说话还费力,今儿就可以跟你们说笑了,你说何日才能见好?只要一日好似一日,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小雅闻言只得点头应是,笑着笑着却又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蕙茹捧过一碗浓稠的汤来,笑道:“趁热尝尝这个。老奴没熬过这个汤,用的是寻常菌子的煮法,也不知对不对。”
不等夜寒烟开口,沫儿已飞快地冲了上去:“你还真敢弄这个给主子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打算怎么办?”
蕙茹沉稳地笑道:“太医们都说没问题,涵王爷也细细查看过,说是极难得的好东西,虽没有死生而肉骨那样神奇,但也足够娘娘省下大半的调养时间。难道你宁肯让娘娘在床上多躺半年,也不许喝这一碗汤吗?”
沫儿闻言不禁迟疑,却又有些不放心地瞪着眼,等着夜寒烟自己的答案。
蕙茹生怕夜寒烟心里有疙瘩,又忙笑道:“老奴便是害怕事情不简单,已经派人将此事说给皇上听了。以后若是咱们含英殿出了什么事,皇后那边可是第一个难辞其咎,她若想做一个‘贤后’,只怕反而要变着法子保咱们周全呢!”
夜寒烟无奈地笑道:“喝一碗汤而已,被你们搞得如临大敌的,从前我要喝毒药的时候,也不见你们这样拼死拦着!”
沫儿不好再拦,只得眼看着夜寒烟将一碗汤喝得一点不剩。虽然明知太医们都看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她还是暗暗捏着一把汗。
小雅忽然道:“沫儿姐姐虽然是太过小心了一点,但在这宫中,小心一些总没坏处的。尤其是皇后那一边……前一阵听说有个什么尚书的夫人带女儿进宫来陪皇后过花朝,皇上见了赞一声‘颜如舜华’,又劝皇后将那小姐在宫中多留几天,谁知那位小姐回去之后没过几天就病死了。”
沫儿闻言吓了一跳,再顾不上跟她闹别扭,忙赶着问:“此事可真?前一阵花朝节的时候,倒是听说留下过一位卫小姐在宫中,难道就是她?”
小雅抚掌叹道:“可不正是她?好好的姑娘,才十六七岁的年纪,说没就没了。她府上虽然有疑心,但谁敢质问到皇后的头上?皇上只怕也未必没有猜疑,可是一个臣子的女儿,根本不够分量让他当一回事来查!”
沫儿吓得几乎要哭出来:“皇后这样明目张胆了吗?那咱们这边……娘娘,咱宁可好得慢一点,把那些什么狐仙狐妖的菌子扔掉好不好?”
夜寒烟并不担心湖仙菌里面有什么鬼,但小雅的话却让她感到心头一阵一阵地发凉,先前还踌躇满志地想着痊愈之后该如何如何,这一个瞬间却忽然觉得全然没了趣味。
后宫之中的争斗,永远是无休无止的。一个女子受皇帝一声赞叹,就要赔上一条鲜活的生命,这样大的一件事,在宫中竟没有掀起半点波澜——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这宫中的勾心斗角,比战场上你死我活的争斗更加残酷,她真的要在这样的争斗之中蹉跎一世吗?
帝王之爱,永远不可能是完整的。她真的愿意为了祁诺清多看她一眼,便肯与别的女子争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