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无动于衷地望着那伤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妙妙倒吸一口冷气。
“拿去吧。”慕瑶平和地递过托盘,只是没有看他的眼睛。
“你干什么?!”妙妙一把将其推个趔趄,随即蹲在地上去看慕瑶,少女坐在地上,半张清丽的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淌着血,她手捂着脸,满眼绝望。
柳拂衣转身欲走,一只手突然拦住了他的腰,低头,是一双晶亮亮的杏子眼,女孩儿抬眼瞪着他,像虚张声势的小老虎:“慕姐姐放血给你熬药,不说一句谢谢吗?”
“慕姐姐——”妙妙猛地将她拉开,但还是晚了一步,一阵劲风袭来,傀儡柳拂衣毫不留情地抬起掌,直接将清瘦的慕瑶挥在了地上。
他怔了一下,旋即冷淡道:“多谢。”
“还等什么,还不动手?”幻妖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其烦躁,她满脸戾气地盯着柳拂衣的背影,话音未落,他猛地出手。
柳拂衣谪仙般的身影飘然远去。
傀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惘,在那个时刻,似乎是熟悉的柳拂衣回来了。
身旁人影骤然一歪,案板上的勺子被撞掉了,当啷一声摔在地板上,妙妙在猝不及防的混乱中,眼疾手快地架住了慕瑶。
那语气有些凉,像清晨凝结的露水慢慢深入家具的缝隙,潮气一点点侵蚀着木头,将其泡得涨、变形。
慕瑶的脸色唇色都因失血而苍白,扶住自己的额头,眼神涣散。
“……”慕瑶抬眸望他,脸色苍白,眼里已有泪光,轻轻道,“那你……还是柳拂衣吗?”
意识清醒时,她靠在冷硬的椅子上,一只碗挨住了她的唇,碗中热气漂浮上来,蒸在她脸上。
柳拂衣神色冷淡:“她是谁,轮不到你来置喙。”
“慕姐姐……”她睁开眼,凌妙妙脸颊红扑扑的,站在她椅子前,将碗倾了倾,热水灌进她嘴里,“你可能贫血了。我借用了一下厨房的砂锅,喝点热水吧。”
“楚楚?”慕瑶嘴角一抹苦笑,“你醒醒,她不是楚楚。”
她急忙抬手接过碗,端起来抿了一口,烫口的水入了肺腑,熨帖人心。
柳拂衣像是听话的管家,闻言立即搁下茶杯起身,脸上的笑容敛了干净,眉宇间带着一丝陌生的戾气:“请你即刻离开我与楚楚的家。”
凌妙妙摸遍全身上下,一时赧然:“呀,红枣没带在身上——”旋即又笑,眼眸亮晶晶的,“厨房里连块儿糖也没有,柜子里都是空的,里面还有这么长的小虫子,比蜈蚣脚还多。”她伸出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满脸嫌弃地皱起鼻子,语气欢快,“幻妖造厨房只造个空壳子,跟堆沙堡似的,你说可不可笑。”
幻妖叹了口气,血红的嘴唇下撇,幽幽地盯着茶盏里的茶:“柳哥哥,怎么办,她实在太吵。”
慕瑶无声地抿着水,幅度很小地勾了勾嘴角,眼泪落进热水里,打出几丛小小的水花。
“等一下!”慕瑶叫住他,扭头看向幻妖,神情惨淡,“你给他喝的什么东西?”
“妙妙,坐下歇歇吧。”
柳拂衣端起茶杯欲喝,唇畔带着一丝温柔的微笑:“好。”
“……”林妙妙无措地盯着以碗遮脸的慕瑶,难道她的安慰神技不起作用,还把女神给弄哭了?
小女孩声音稚嫩,伸出细长的手臂,遥遥一敬,表情挑衅。
她蹲下来,小猫一样趴在慕瑶膝头,仰头向上瞅她的脸:“慕姐姐,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你和柳哥哥成婚了,先在无方城住了几年,然后继续游历江湖,你们生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们老打架,女孩长得像你。”
幻妖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不再理会慕瑶,勾起血红的嘴唇,娇声对柳拂衣道:“不知哪里来的闲人不请自来,扰人清静,实在是不知礼数。柳哥哥,我们接着喝茶好不好?”
“慕姐姐,我做梦一向很准的,我们一定能出得了裂隙。”
柳拂衣没有答她的话,接着低头认真而柔顺地看着手中的茶盏里,茶盏里盛着的是褐色不明液体,像是放凉的中药。
“……”慕瑶放下碗,已经很好地掩藏起了眼泪,柔和地望着她笑,“既然我与拂衣成双成对,那你呢?”
慕瑶闻言,茫然转过脸,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妙妙顿了一下,回过了神,“我做孩子干娘呗……”她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相当鬼畜的笑,“难道姐姐你肯让我做小,我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那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柳大哥想必也愿意得很。”
在这个世界中,幻妖以掏心控制人,心脏离体,也就将七情六欲与记忆全数带走。
这样离经叛道的话,先前她肯定会目瞪口呆,或许怒火中烧,可现在,慕瑶却知道她什么用意,被她逗笑了。
跳下裂隙之前,幻妖放了话,要将柳拂衣做成她专属的傀儡娃娃。
不见天日的地宫里,两个人一蹲一坐,面对面笑了一会儿,笑得像未出阁的小女孩,闺房里拍着手玩家家酒。
“慕姐姐……”妙妙附耳过去,“柳大哥可能是被控制了,像那些制香厂的工人那样。”
慕瑶心里一阵鼓胀胀的暖意,同时也几乎确定,凌妙妙对柳拂衣无意。
她的头已经不像在李准府上那样黄稀疏,髻不挽,任凭浓密的头搭在椅背上,泛着紫色的冷光,冷眼望着慕瑶说话,看上去异常邪魅。
但她是个好女孩,值得最好的对待。
幻妖慵懒地靠在圈椅上。
只是,真如她所说,她能毫无损地熬过此难,与他白头偕老吗……
“……”慕瑶猛地放了手,仿佛她刚才触摸的是一团火,整个人苍白得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下,“你不认得我了?”
“慕姐姐。”妙妙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你知道幻妖是怎么把人做成傀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