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和同一个人相处几十年,是什么感觉啊?”黎想陷入沉思:“会腻吗?”
“我们那代人考虑得少,日子一天天过,不会想太久远的事情。”薛文倩笑笑:“你们年轻人不一样,见多识广,对风险的预测性更强。换做现在,你爸肯定娶不到老婆:工作不够稳定,脾气暴躁,爱抽烟、大男子主义。唯二的优点大概是:没啤酒肚,头发茂密。”
黎想乐不可揭:“我爸被你说得一无是处。”
“所以呀,不同年代的评判标准不一样。腻倒没觉得,这几十年,气和委屈没少受,但也没想过要换人。”
黎想拍拍手,晃了晃篓子:“剥完了,我去送外卖。”
薛文倩帮忙清点分量,核对清单:“以后和小陆说,想吃什么直说。别客气,也别再给钱了。”
“为什么不收钱?”黎想的「葛朗台」基因动了:“好歹能增加点营业额呢!”
“自家人还收钱?”
黎想两手一摊:“谁和他自家人?”
“我!”薛文倩逗趣:“改天我就收他当干儿子!”
“哈哈哈哈哈!行,他正好从小就想当我哥。”黎想调皮够了,挥挥手:“走了!”
她一路上回想着薛文倩的话,思绪放空,车速不如平常快。
她缓缓拐进停车场,一眼瞧见陆安屿站在那,穿着白大褂,目光聚拢在她会来的方向。她下意识莞尔一笑,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看见,刚停稳车,便察觉到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近。
黎想解开安全带,“今天有汤,我帮你一起拎上去。”
“我没点汤啊?”
“我妈送的。”黎想无奈地摇摇头,“我都不敢开快,生怕洒了。”
陆安屿并没让她帮忙提,却也没拦着她一起上楼。他今日话不太多,步速也不快,喉咙有点哑,时不时还会别过头,咳两声。
“感冒了?”
“过敏吧。”陆安屿胡乱编了个理由,没敢提前一夜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折腾到清晨的事情。
黎想撇过头,打量他一番,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陆安屿被她看得无端紧张,始终目视前方。人在虚弱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当时他坐在急诊室打点滴,编辑了好几条肉麻矫情的信息,发了又撤回,最后只能胡诌一条:想吃薛记的菜。
医院人多嘈杂,上楼梯时,他走在前面,两腿发软。黎想抬起头注视着他的背影,好几次想开口,又频频被其他人搅乱视线。算了,找机会再问。
办公室空无一人,陆安屿放下外卖,扯了张椅子:“急着回去吗?要不陪我吃点?”
“我吃了你怎么办?”
“我不饿。”
黎想毫不扭捏,笃定这家伙肯定憋了话要说。她捧着沉甸甸的饭盒,感叹薛文倩的私心,“真不吃?”她掀开盖子,故意扇了扇风,香味直往鼻孔里钻。
陆安屿现在闻不了这些味道,下意识后仰躲闪,喉咙微微发痒-有点恶心。
一名老医生背着手,踱步进来,张口就问:“小陆,你怎么还不回家休息?”
黎想顿住手,视线挪到陆安屿的面庞,再到他手背,捕捉到一小块淤青和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