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有首诗,非常贴合梁桥此时此刻的心情。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他现在虽然受伤流血,但难得能躺在床上,终于可以心无挂碍地养病了。
常欣悦端着药碗,歪着头看他很久,给他的行为下了定论:装死。
梁桥点点头,指指喉咙,想喝水。
常欣悦把药碗送到他嘴边。
“师父,我怀疑这个药有问题,但是人家叫你喝,你还是喝了吧?”
这叫什么?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说你师父挺多的,要优中选优,考验我来了?
梁桥推开药碗。
“只是装死,没真死。”
“我也是这样建议。”乐狸突然开口。
梁桥大惊,常欣悦也是很惊讶,两人齐齐望过去,眼睛瞪得老大,活像见了鬼。
实话实说,虽然乐狸一向是青年俊杰、姿容不凡,但整日卧床磋磨,也头发凌乱,眼窝凹陷,面色灰白,比鬼不如,但更吓人三分。
乐狸有些不自在,撑着坐起来,抚着膝盖怔怔望向晦暗的窗棂。
“听神医谷老当家的和峨眉老师父的谈话,他们是在你的药里做了手脚。不过你既以死相逼,他们的目的必然是为了让你保留性命。因此我猜想,这药约莫是让你迟缓行动的。不过鉴于梁护法你以口舌见长,大概他们会让你说不了话。”
常欣悦猛点头。
“你真是好聪明啊,难怪……”
他话说到一半,紧急改口:“老当家的教训我这个教训我那个,他自己不还是做了别人的手中刀?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着急了,什么道理都不顾了。蛇鼠一窝,什么东西?”
这是在为彩九鸣不平了。当着外人的面,梁桥暂时不和他计较,只是摆摆手。
“别那么多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咽下去。”
常欣悦手一伸。
“那,你要不要喝?”
药碗里是褐色的苦汁,梁桥思量再三,又推了回去。
“就当我喝过了吧。”
常欣悦会心一笑,还是把药递了过去。
“有事弟子服其劳,怎能让师父真的服毒?我早把有问题的药挑出去了。”
有弟子在身边真是好啊,梁桥默默喝着药,心想那神医谷老当家确实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出手,但他肯定是手下留情了,不然,若他想下毒摆布自己,有千万种方法,怎能让常欣悦这个小辈发觉?
“乐狸门主,你没事了是吧?”
乐狸看向梁桥:“有事无事,我都是正道弟子。”
常欣悦哎了一声:“我师父的话还没说出来,你别急着拒绝啊。”
也不知道是喝过了药,还是有弟子撑腰,梁桥心情好了很多,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烦劳乐狸门主帮我走一趟。”
乐狸倒没说什么,和常欣悦换了衣服,翻后窗而去。
“师父,我觉得他这个人有问题。”
乐狸有金刀门门主的名位,外祖父又是成都兵器门,是正道名门,他父母都还健在,就算是门派内斗,总不至于他身边一个心腹跑腿的人都没有。
“他那么可怜,多半是装的,更有可能全然是装模作样,故意示弱博同情。”
装模作样的多了,谁人不装?谁敢剖心给人看?彩九敢,但他的下场呢?乐狸能如此乖觉,是心中有愧,还是将计就计。午夜梦回,是谁人惊出一身冷汗,是谁人泪湿了枕头,只有自己心里清楚罢了。
梁桥摆摆手,看破不说破吧。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赢吗?”
常欣悦心不在焉:“还没赢呢。”
“我们能赢。”梁桥翻身下床,搭着常欣悦的手缓慢踱步,头脑发晕,脚下似踩了棉花。
江湖之大,门派何止千百?如今已经算是大事了,参与的门派也不过是一个巴掌能数的出来,多半都在观望。真的能让他们舍弃一切去拼,必然是更大的利益。否则仅仅为了某些人或者某句道理就毫不犹豫牺牲,他们会觉得不值得。能做到的,要么是蠢材,要么是真豪杰。
“所谓的以身证道,大多人都是不敢的。但是我敢,我们都敢拼尽一切。人人都在隐藏实力,我们不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