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是有十分,做三分,留七分。梁桥则是有十分,要做出十二分。大多数人习惯了常规打法,都会以为他有二十分,乃至于三十分。
“不论他们是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他们都是人,是人就会有权衡利弊。我们敢拼尽一切去赌,他们不敢,这代表着他们心中已经生出了恐惧。所以我们能赢,且必定会赢。”
常欣悦看着他师父,眼中迸发光彩。
“是,我们必定赢得漂亮。”
“我受了伤,姜晚月可曾来看我?”
常欣悦摇摇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犹豫半天,才说姜晚月在寒潭看顾彩九、零余子和沈白柳,无暇分身。
但他到底还是粉饰太平了,脸上有些不自然。
“你能想着我们是自己人,大事当前不要内讧,这很好。”梁桥摸摸他的头发:“那么你说,我们为什么敢于拼尽一切?”
常欣悦怔了怔,他已知道答案,却不愿意说出口。
为什么敢拼尽一切,因为我们命不值钱,没有人敢跟我们同归于尽,因为不值得。
因为我们本就一无所有……
他进而明白了梁桥真正想要告诉他却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们这样一无所有的人,不能停止思考,思考与敌人斗,思考与自己人斗,纠缠恶斗,不死不休。
凌晨时分,山下传来讯息,峨眉掌门人绷紧了一晚的神经再也绷不住了。
山下的百姓已经得知夜星子被降服的消息,开始举家回迁。魔教在多处开放赈济点,梁王坟镇已经插遍了黑漆漆的阎罗旗。
“这是警告我呢。”峨眉掌门重重捏着眉心:“如果我再不识相,下一步,就会有人散播夜星子的真实身份。”
“你还是认为百姓不会相信吗?”老师父扎着围裙煮粥,一锅粥已熬得浓稠香甜:“若你坚持认定,又何须烦恼。”
“好吧。”峨眉掌门站起身,闭了闭眼:“我识相。”
这天的晚些时候,梁桥在好梦中被吵醒,看见了姜晚月高高扬起的巴掌。
他偏过脸,指指腮边,随便打。
姜晚月手一扬!
梁桥下意识闭眼。
手落下,却是扯掉了他的一根头发。
“睡够了没?睡够了起来做事。”
众人再次重聚在静室,峨眉掌门一扬手,有两名弟子抬来一口木箱子,掀开盖子,赫然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梁桥无声站起。
死的是崆峒掌门!
他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了,落得太重了,将心房砸出一个洞。
他死得太容易,太快了……
“梁护法,你满意了?”普云道人浑身浴血走进来,摇摇晃晃的,整个人似乎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满脸沧桑皱纹,头发脱落了大半,发髻摇摇欲坠。
梁桥指指自己的喉咙,露出歉意的微笑,两手抱拳,向普云道人施了一礼。
普云道人有些惊讶,你不能说话了?你不能说话,我可怎么办?你答应要保我的!
“魔教妖人果然……”
“道长此言差矣。”常欣悦过来扶梁桥坐回去,对着普云道人草草行了礼,看向峨眉掌门:“晚辈斗胆在各位掌门人面前僭越开口,实在是因为家师喉咙麻痹,口不能言,所以由晚辈代为传达家师的意思。”
他的意思很简单,峨眉在迷踪山总坛附近设了道观,这是前代教主在位时定下的规矩,如今违经道人恐怕是回不去了,但规矩不能破坏,道观不能空着,便由普云道人顶上。
峨眉掌门心里一定,微微颔首。
老师父笑眯眯看着他:“莲生是普云的弟子,当然也要一道跟着去,是吧?你师父是意在莲生,普云算是沾光了。”
常欣悦转向普云道人:“道长,你可愿意?”
普云大喜过望,实在没想到会有这样峰回路转的结局。就算是与魔教比邻也罢,总还是能保留着性命,也不用再看正道众人的脸色,确实是自己占了便宜了。
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收敛了喜悦。
“但凭掌门人安排。”
掌门人疲惫开口,答应了这件事,两边写下协议书,现场签字按手印。
神医谷老当家站了起来:“什么时候放人?”
梁桥抽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掉指头的印泥,只看着老当家笑。
“你别给我摆这张脸,我不吃你这套。”老当家看向常欣悦:“你师父不能说话是吧,我有办法,我叫他重新开口,还可以叫他日夜不停说上三年。”
常欣悦一惊,忍不住去看梁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