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薛执春才转告了父母,正好薛莲和顾错勾搭上了,便顺水推舟将这桩婚事搅黄了。
李春梅叹了口气:“罢了,先皇后薨了,太子虽说聪颖仁善,腿却废了;三皇子和五皇子野心勃勃,官家心尖上的明贵人又得皇子,这天下指不定得多乱,咱家还是少与皇家扯上关系最好。”
薛大海连忙给李春梅按腿,圆润的下巴叠成了两层,跟弥勒佛似的极为喜庆,“夫人言之有理,而且老五这些年本就不安分,背地里与辽人做黑心生意,咱们警告了无数次都不管用,如今明面上和咱们闹翻了,日后如何也牵扯不到咱们。
但顾错与咱家春儿这么多年婚约,就算解除了,难免惹官家疑心恭亲王府与咱们有勾当,还是得给春儿再选门亲事,越快越好,彻底摆脱王府。”
薛执春闻言愣了下,脑子里飞快闪过那年春池中救她性命的少年郎,动了动唇,终究是没说话。
从正堂用过午饭出来,薛执春没回院子,而是坐在了花园的秋千上,苦思无言。
“姑娘在想什么?”翠花本是小厨房内的烧火丫头,后来薛执春见她做饭手艺极为精巧,能治她的刁口味,便收她做了贴身侍女,兼做厨娘。
薛执春咬着唇,脚尖没踢开碍事的裙摆,越烦躁,“在想爹爹会给我寻一门怎样的婚事。”
翠花不解,“姑娘生得好、家世也好,为何要担忧婚事?丞相定会给您挑个最好的郎婿。”
“……”
薛执春干脆踩着裙摆,往后荡了下,秋千开始前后摆动。
翠花见人不说话了,以为这遭就这么过了,高高兴兴推着薛执春的背,“姑娘,我给您推。”
薛执春握住秋千绳,任由翠花将她推得多高,神绪已经飘到了九天云霄。
【若非要嫁人,难道就不能嫁他吗?】
【管他什么佳婿,我统统都不想要……】
【老天爷都自作主张让我们相遇了一次,难道就不肯再出手帮我第二次吗?】
“啊!”
手心的秋千绳冷不丁绷断开来,薛执春一个重心不稳,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稳稳砸中了远远驶过来的轮椅。
小腿的关节磕在了硬邦邦的把手上,落得生疼。
“姑娘,烦请起身。”
男子的声质清冽温柔,微微沙哑,如泉般缓缓流入了她的耳道,连忙睁眼,恰好对上一双淡如春水的瞳子,好似藏了湖底死水的深沉。
山茶树被风吹过,沙沙作响,她的裙摆被风拨弄了下,余波引得他垂眼瞧了须臾。
轮椅上的男子堪称绝色,乌以银月簪半挽,额角几缕碎垂在颊边,皮肤白皙,甚至略显苍白,瑞凤眼微微上挑却不显跋扈,眉眼稍垂时,细密睫翼也随之轻颤。
他身上穿的是雪衮缎面长衫,绣着几瓣春叶。
只是…他身上没了与她初见时少年人的意气风。
她的手落在了他的胸膛上,下意识捏了下,【顾错的胸软趴趴的,他不一样,好硬!】
顾迟的表情顿时错愕起来,刚想伸手去推,腿部却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痛感。
有感觉了?!
薛执春磕在轮椅把手的后脑勺痛了起来,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景,耳边只剩下轰鸣声,逐渐陷入昏迷,【好奇怪,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顾迟视线微动,感受到小姑娘娇软的身躯,这张脸蛋亦是楚楚惹人怜,梢垂在扶手边,饶是无意触了下他的手背,心尖却泛起异常的瘙痒,腿部的痛感越剧烈。
推轮椅的侍卫骄阳忙上前,不悦道:“主子没事吧?这薛家姑娘实在无礼了些,主子是否惩戒一二?”
翠花跑了过来,望着他怀里的人手足无措,“放、放开我们姑娘。”
顾迟手心微动,被袖底压着的婚书卷轴尤为硌肉,眉心微蹙,嗓子里好像堵了一小团棉絮,没由来的瘙痒,干咳了两声,压着不适道:“悔婚本就是顾家不对,先送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