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里艾略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还站在那里远望着这辆车的梅瑞迪斯,片刻后揶揄道:“或许帝国的皇帝不该深夜妄动登门拜访联盟元帅——但任谁也无法阻挡婚姻关系存续的情况下,安斯艾尔去看望他病中的爱人。”
尽管艾略特这么开了口,但并不意味着他赞同安斯艾尔此刻的举动。而后座上的皇帝神情略微沉抑,片刻后他低声道:“他的伤势……怎么样?”
“……”艾略特低声道:“不大好。”
闻言,安斯艾尔眉眼抽痛,瞬间闭上了眼睛。
而前面艾略特继续道:“我在接应上缇娜后,她当即率领北部军区几部反攻厄斯多中枢。虽然那里尽数是莫里安豢养的私兵,但我们在环形战线上蹉跎的时间并不久。”
“这个不久一方面是因为在极短时间内就镇压厄斯多中枢,紧跟着缇娜就下令反扑回联盟本土,另一方面得益于我们折返至本土边境时,登殊的批文就已经下发了。”
“你明白这中间的份量……毕竟最初缇娜是抱着即便武力解决也要把莫里安扳倒的信念,当时联盟领内的宣传可谓已经把北部军区打成叛军,如果不是因为他上来就力挽狂澜为缇娜验明真身,那现在联盟本土大概已经是一片火海。”艾略特低声道。
“但即便如此,缇娜回来后身份也依然尴尬。而格林被莫里安软禁在家,霍路德病得反复,也帮不上太多的忙。”艾略特正视着前方,看着街道侧边光影飞掠:“莫里安几乎把军部所有的人手都替换了,即便他回来后再怎么召回——大部分时候还是要他自己亲历亲为。更何况许多人认为登殊的归位并不正常……”
“这仿佛是莫里安特地将他放出笼子一般,令人觉得始终疑心不定,觉得莫里安还埋藏着什么一击制敌的后手。”艾略特瞥了一眼后座的安斯艾尔:“所以等联盟暂时平稳下来,所有人都开始觉得似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病倒了。”
据缇娜描述,李登殊病倒得可以说是毫无征兆——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表现得滴水不露、分外完美,而这段日子里为了压住莫里安那些势力的异动,更要他在面上稳稳坐住阵。所以今早在舰上最后一次联席会议结束后,缇娜边和他说话边朝外走去,前面那句话没得到回应时还以为是李登殊跑神了。
她下意识回头张望了一瞬,却发现李登殊迈步时眼睛里有一瞬的失焦。而后撑上了一旁的椅背,像是装作自己不小心绊到一般说了声“抱歉”。而后随着缇娜惊疑不定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状似沉稳、实则已经开始有些虚浮的步伐,再加上他额上浮露的虚汗,才意识到他浑身上下滚烫。
缇娜着实一惊,下意识想上手扶住他。可随即被李登殊推拒开,他的体温高得吓人,那双眼睛却似乎依然清明,回头时对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而后缇娜便只能一直咬牙跟在他身后,直到他进到议事舱内,阻隔了莫里安派别那些人的视线后,才终于不再勉力维持自己——
那时候不仅缇娜,在议事舱内的艾略特也是一惊,当即上来扶住软倒的李登殊,却发现对方体温高到近乎烫手。而李登殊最后签署了一封委任状。
“将星际审判庭一应事务交由莫里安全权负责,对外宣布我因旧伤复发而无法参与联席。”李登殊额上落下涔涔冷汗,咬着下唇在卡罗闻讯递来的纸页角落签署上自己的名字:“但是——在我病中,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如此虚虚实实,让那些人摸不清到底他是真的病了,还是故意为之要试探莫里安的后续行动。
“可艾尔呢?”艾略特皱着眉问:“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能挡住别人,但总挡不了他吧!”
听到那个名字,李登殊失焦的目光定了定,脸上带了点无奈的笑来:“由他吧。”
“就是希望他来的时候……我能清醒过来。”
旧念
可惜事不遂人愿,艾尔抵达时李登殊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随行医官刚给李登殊的旧伤上完药,甫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不该在此处的人。医官瞬间瞪大了眼睛,一时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艾尔朝前走了两步,他才意识到帝国的新君真的来到了眼前。
他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行怎样贵重的礼给帝国皇帝。可还没等他把打结的舌头捋顺,艾尔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慢步走到了元帅的床边。
李登殊呼吸起伏还算平缓,但即便是在昏迷时也略蹙着眉。艾尔怔怔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心,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那些斑驳而深浅不一的伤口上。
他在那边定定看了许久,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片刻后抬起眼——一边屏息的医官如蒙大赦,正要出声,却见艾尔起身招呼他到一旁。他亦步亦趋跟上去,才意识到对方是怕打扰到元帅。
停步后艾尔似乎朝着那边望了一眼,而后才开口询问元帅的伤势。尽管外面有缇娜上将驻守看护,但医官开口时还是思忖了一下,但等他回想起面前这位陛下轻抚元帅眉心时那样小心翼翼又渴慕爱怜的眼神,一瞬将自己的顾虑抛在了脑后。
他决定一切照实说出来。
李登殊的伤情不浅,且从中盟回来开始就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医治。到后面联盟态势动荡,刚被释出的他为了不露出端倪,对召请医官这件事更是小心。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伤势一直没得到很好的疗愈,甚至有些旧伤没能随着时间的推移痊愈,反而更加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