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你像一只炸毛的小鸟。杜昀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句话,他曾救过一只受伤的雀。那只雀初见他时,炸开了全身的羽毛。努力将自己变得很大,以求能吓退他。他侧头清咳一声,压下凌乱的思绪,道:“若是被人发现,你可知人言可畏?此前你所做之事已是闻所未闻,背后议论你之人不在少数。”
看出他的关心,唐绪斜睨了他一眼,目光转向七月,语气里带着无所谓,“我做的所有事不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人活一世,除去吃饭睡觉,幼时懵懂,老年糊涂,统共才有多少时间?若事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这一辈子活在别人眼里的规条之下,又有什么意思?我从未想过害人,我做什么说什么,又与他们何干。”
杜昀沉默,他该怎么告诉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与众不同,必会遭受打压。可却正是因为她的秀,才引得自己频繁的看向她,不是吗?
唐绪却突然想起以前在哪儿听过的一句话,“我曾听过一句话,世间所有事可分为三种:关我什么事,关你什么事,关他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守自己的心。关你什么事,走自己的路。关他什么事,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存害人之心,不行害人之事,守好三关,已然是这世上极难得的人了。”
杜昀第三次好奇,唐绪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的。她说的这套原则,或许适用于她在的那个地方。那里或许人人平等,或许太平安逸,才会让人说出这样洒脱的话吧。人会被其他人裹挟着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无法拒绝,无力抵抗,身不由己。所以,他宁愿蜗居在此。
两人的谈话不了了之,孩子们该继续上课了。
唐绪一天能画的人数实在有限,便开启了预定模式。接受三天内的预定,时间可以由客人来定,只要该时间段没有客人都可以。
董婉婉一听,觉得不错。这样店里的人不会太多,不需要她一直守着,可以空下来带带孩子了。
但唐绪却有别的事请她帮忙,这事唐绪烦恼了好几天,一直没想到解决的法子。
今天唐翎忽然要求要吃那次的猪蹄,唐绪才如猛然有了主意。
她烦得什么呢?自然是朱家救出来的那几个女子。除了自己走掉的,还剩下六个。这六个人吃住都要钱,白白养着肯定不行。
她一直在想能让她们做些什么,有两个擅长刺绣,她便推荐去了三丝绣楼。秦掌柜给了她面子,略微考察过后便收下了,不过让她赶紧拿新的绣样来。
还有四人,原想教她们画画,可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学成的,她也并没有太多时间。
现在有了新的主意,她原本有意帮方家一把。董婉婉做饭好吃,她上次卤肉,人人称赞。便想着把卤肉的方子给董婉婉,如今她还想让董婉婉请那四位姑娘做工。不一定要赚什么大钱,养活自己肯定不成问题。
董婉婉听了之后觉得可以,只是两人就分成的事又争论起来。唐绪觉得自己只出个方子,象征性拿个一成就行。董婉婉却觉得自己拿得太多,坚持八二。唐绪八,她二,姑娘们的薪酬也由她出,毕竟没有方子根本做不成。
唐绪头都大了,可这次董婉婉极为坚持。她觉得自己占了唐绪太多便宜,孩子免费读书,帮忙弄个铺子做件衣服都要收钱。既然唐绪老说亲兄弟明算账,她也坚持明算账。
这事谈不拢,那四个姑娘又每日都要花钱。两人拉扯半天,说定了五五分。唐绪心力交瘁,暗自打算将分成存下来,到时候买个铺子给董婉婉。
既然五五分成,董婉婉负责开工钱,那她就负责出成本。董婉婉还要说些什么,唐绪装出恼怒的样子,总算让她不再吭声了。
晚上唐绪关铺子回家,董婉婉已经买好了猪蹄和五花肉。香料的分量唐绪是靠直觉,这个不太好教,只能让董婉婉自行领悟了。她按照上次的步骤做了一遍,董婉婉一脸严肃的跟在后面记,她不认字,只能反复念出来,加深印象。
“如果是做生意,其实卤猪头也不错,素菜也是可以卤的,像莲藕,花生卤过之后就很好吃。带骨头的时间需要长一些,纯肉时间短一些,肉块大小也会有影响。”唐绪将火调小,看董婉婉还在记调料。“婉姐,你做饭本来就很好吃,回去试着做几次说不定比我做的更好吃。而且同样的菜谱,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味道,你不用太过紧张。”
董婉婉点点头,继续一个个认香料。
唐绪没打扰她,而是摸去了唐翎的屋外。经过上次的事后,她对唐翎的感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唐翎看着冷漠,对她却十分心软。再不愿意的事,只要多磨几次,唐翎就会妥协。加上她不遗余力的帮忙,连伤口崩开都自己忍下来。唐绪对她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怜爱,唐翎冷漠没有同情心,不过是因为她从小身处的环境,这并不是她的错。
唐翎打开门,眼里看似带着些不耐烦,却又耐心的等待她说明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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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来看看你的房间,看还缺些什么。”唐绪笑嘻嘻道。
唐翎侧身让开门,看着唐绪在屋里转了一圈,嘴里念叨:“床有了,桌子椅子有了,柜子,嗯,衣服在做了,给它填满。梳妆台,胭脂要不要啊?还是备一点吧……”
“不要。”唐翎出声。
“啊?”唐绪被打断思绪,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看她问:“什么不要?”
“胭脂。”
“那好吧,首饰呢?买个簪子?”唐绪说着看向唐翎利落的高马尾,好像,也不太需要。不过唐翎不仅声音好听,五官同样漂亮,她长了一张清冷脸,又因为表情少,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不要。”
“好吧,茶壶茶杯要吧?”唐绪看向空荡荡的桌子。
“随便。”
“随便就是要,那我去挑一套,我明天中午抽时间去挑。”唐绪喜欢买餐具,说不上为什么,看着那些瓷器能让她身心愉悦。她看了一眼床上被子,“枕头要吗?”
“我自己买,出去。”唐翎忍无可忍,拍了一下门。
“你买的不好看,你看你衣服都是黑乎乎的,头绳也是黑的,我来挑吧,我审美好,我美术生!我挑的好看的……哎……”唐绪还在念叨,被唐翎抓着胳膊拖了出去。
哼!天天板着脸,还不是嘴硬心软!给她买个软乎点的枕头吧,太软了是不是会脖子疼?
“小绪,你跟谁说话呢?”董婉婉本来以为她跟自己说话,一转头发现她进了屋里。
“啊,就……”唐绪不想跟董婉婉说假话,便坦白道:“是我姐姐,来投奔我的。”
“啊?你姐姐不是?”董婉婉诧异。
“不是七月的娘,是另一个姐姐。”唐绪解释。
董婉婉先惊后喜,打心眼替她高兴。原以为家里没人了呢,原来还有个姐姐。一个姑娘家孤身寡人带着孩子,有个什么事都没人照应,现在好了。
她没问为什么七月不给那个姐姐带,看她都需要来投奔妹妹呢,想来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好啊,有个姐姐好,遇个什么事帮手。”
“是啊,”唐绪点点头,帮了她不少忙呢。
“你说到姐姐,我想起个事儿。”董婉婉终于想起哪儿不对了,“你说还有四个姑娘要来做工,哪儿来的四个姑娘啊?都是你姐姐吗?”
唐绪愣了一下,她都忘了这茬了。想着,她凑近董婉婉小声道:“婉姐,这事儿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
“行。”董婉婉点头,她嘴一向很严。
“那四个姑娘,是我姐姐捡的,据说是着火那日,从朱投家里逃出来的。因为被……”她顿了顿,不太想说糟蹋,这个词有物化她们的意思。人们经常说糟蹋东西,人怎么能跟东西相提并论?虽然也有侮辱蹂躏的意思,总归都不是好词。她话未说尽,但想必董婉婉听得懂,“所以不想回家,我便想了这么个主意,让她们能养活自己。其实这个方子我原先想直接交给你和姐夫,现在多了几个人,你别介意。”
“可怜啊,回去怕是活不成了。活下来也会被家里胡乱嫁了,都嫌丢人。后半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董婉婉叹了口气,又嗔怪的瞪了唐绪一眼,“说什么介意不介意,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爱给谁给谁,这么大的好处,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卤肉摊子,要的了这么多人吗?”董婉婉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