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晏卿微笑,欺近晏倾君,“其实,比起他,我更怕你的反咬。”
“我是不是要多谢哥哥看得起?”晏倾君笑得眉眼弯弯。
“你想回东昭?”
“当然。”
在晏倾君看来,这是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你听哥哥的,回东昭的日子,近在咫尺。”晏卿看入晏倾君的眼,眸色凝如无星无月的夜空,深邃悠远。
晏倾君微微一笑,果然,晏卿不会无缘无故地与她说这么多。
***
晏卿给晏倾君的任务,说不上难,但也绝对不易。
封后大典将至,五国内,除了一向与世无争的南临未有来使,商洛、贡月、东昭,来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是以,封后大典前三日,会在大祁殿内设宴,为几名来使接风。晏卿交给晏倾君的任务,便是在这接风宴上完成。
此刻晏倾君就端坐在大祁殿内,垂,不时与身边的思甜说笑几句。照着“绍风郡主”的封号,若是在东昭,必然是坐个不起眼的位置。在祁国却不一样,先皇膝下只有祁天弈一子,祁天弈又还未正式立后纳妃,宫中内眷甚少,晏倾君便坐在了祁天弈左手边第一排。
晏卿正好在她对面,左边是奕子轩,右边是商阙。三人不约而同的不时将眼光扫过来,三人的表情……晏卿是万年不变的揶揄,奕子轩是若有所思,商阙则是凝重的哀戚。
晏倾君今夜才看清商阙的模样。皮肤黝黑,剑眉星目,虽为皇孙贵戚,在他身上却找不到皇家特有的孤傲,反倒是一股正直的阳刚之气充斥在眉间鬓角,连眼神都格外的坦荡。晏倾君暗自感叹,对面这三人,恐怕就是商阙最为直率。
而奕子轩……
今夜他衣着普通,甚至比在东昭时还要简单。他所代表的毕竟是东昭,因此面上还是带着客套的笑。
晏倾君不由地思酌,他若知晓祁洛山一战,战场上除了倾君公主,还有一个后来被封为“绍风郡主”的封阮疏,如今见到“封阮疏”与“晏倾君”长得如此相似,怎会没有疑心?除非是晏卿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扰乱奕子轩的视线,而他今夜也显然在有意地观察她。
晏倾君倒也不太在意,反倒不时地接住他的眼神,对着他娇媚地笑。从前在他面前的晏倾君,是端庄的,是贤淑的,是温柔的,是倔强的,但身为公主,从不会不知自重地对着男子“媚”笑。
对视的次数多了,奕子轩面无表情地撇开眼,垂,不再看向晏倾君,自顾地喝酒。
“三位公子不远千里参加朕的封后大典,朕甚是欢喜!来,今日就不讲究什么礼什么仪,一起和朕喝一杯!”祁天弈满面红光,稚气的脸上意气风,举起酒杯来,仰面间将酒一口咽下,随即征求看法似地瞅了璋华两眼。
晏倾君未太在意三国使臣的反应,而是随着祁天弈的眼神,看向璋华。
她禁足三月间,自是未曾见过璋华的。解禁之后璋华又卧病在床,御医说不宜打扰,她也就不曾过去请安。今夜这晚宴,还是三月来第一次见着她。
憔悴。
这是一眼瞥见璋华时,晏倾君想到的两个字。三月不见,她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仿佛暴雨后的牡丹花,被摧残得七零八落。尽管妆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华丽,指端的金指甲也是同样的刺人双目,她那双眼里,凌厉的精光不再,像是枯萎的落叶,飘忽不定。
三个月来风平浪静的皇宫,可以生什么事,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形容不堪?
晏倾君不知前朝局势是否有变,即便是有,越家已除,凭着小皇帝暗中的一些势力,何以影响璋华影响邱家?
表面看来,无论如何,祁天弈都不可能是璋华的对手。可她今日的任务却是给璋华下毒,说容易,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接近璋华却不会被她怀疑的人,只需她一个大意便能完成任务;说难,因为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一国太后下毒,稍有闪失,便不得好死。
可她今夜唯有冒险一搏,既然选择了祁天弈,在他面前已露锋芒,便没有退缩的机会。更何况,晏卿有胆量制毒,祁天弈有胆量试毒,她怎会没胆量下毒?尔虞我诈的宫廷里,从来没有轻而易举地成功!
“郡主,您可是身体不适?”思甜见晏倾君一直未进食,轻声问了一句。
晏倾君回过神来,忙笑道:“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有些紧张罢了。”
“奴婢回宜沣殿帮您拿件披风吧,宴后夜深,郡主的身子肯定再受不得凉了。”思甜低声请示,想着许是昨夜郡主受了凉,今日一直在打喷嚏,还精神不振,她出门时却忘了带件披风,太过粗心了。
晏倾君只想着打掉思甜,待会下手少了条眼线更方便,于是连连点头道:“快去快回。”
思甜刚走,晏倾君便瞥见奕子轩站起身,举杯,看住她,缓声道:“久闻绍风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屡立奇功,子轩仰慕已久,还望郡主不弃,与子轩共饮一杯。”
晏倾君懵住。
祁洛山一战,“封阮疏”也在战场,他果然是知道的。奕家大公子若有心想查,怎会不知祁洛山一战的战况?
“奕公子谬赞,阮疏受之有愧。这杯酒,还是让阮疏敬公子,当是替公子接风之酒。”晏倾君微笑着,迅掩去眸中情绪,不待奕子轩继续,便仰面将酒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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