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瑾瑜出了倚清园,皇帝身边的老太监陈德顺在倚清园门外早已等候多时。
他迈着小碎步上前,对宣瑾瑜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陈德顺跟了魏帝多年,年过五十,面白无须,只是两鬓早已雪白,一张圆脸看上去很喜庆,笑时眼睛眯成一条线,脸上的肉和皱纹都挤在一处。
“陛下担忧公主的安危,特命微臣过来跑一趟。如今看来公主的危机已解,有劳太子殿下替公主解围。”陈德顺脸上堆笑,说话恭敬和善。
宣瑾瑜问道:“你特意在此等着孤,是父皇传诏吗?”
陈顺德点了点头,“请太子殿下随臣走一趟。陛下在长春宫等您很久了。”
宣瑾瑜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长春宫正在练长生不老药,父皇这么晚了还在长春宫,想必仙药已炼成。
但凡人哪能长生不老。
“可是那太胤真人练出了仙药?”
陈德顺呵呵一笑,“正是。国师沈大人亲自跑了一趟终南山,这才请得太胤真人出关,求得这炼制仙药的方子,这些年沈大人替陛下收集珍稀药材,又耗时整整三个月,才终于炼制了这枚不老仙药,陛下现已服用丹药,在长春宫稍歇片刻。”
哪里有什么不老仙药,只怕是要人性命的慢性毒药。
“大胆沈砚竟敢用假药糊弄父皇!”宣瑾瑜脚步匆匆迈上长春宫的台阶,差点与刚出长春
宫的沈砚迎面撞上。
只见沈砚一身天青色道袍,手执拂尘,此时身穿常服的沈砚与朝堂之上那个搅弄风云,翻云覆雨的权臣简直判若两人。
他眼底敛去了锐利光芒,身形颀长,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因这身打扮,竟看上去柔和了几分,甚至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双精明又睿智的眼中绽放的光彩,让人无法忽视眼前这个三岁便能吟诗,七岁能写出治世策论,连中三元,冠绝京城,精才绝艳的天才。
如今是魏帝身边的第一宠臣。
沈砚手叉着腰,拂尘轻甩,唇角勾着笑,透出几分慵懒散漫。
“殿下似对太胤真人炼制的仙药有所不满?”
宣瑾瑜看了他一眼,轻嗤道:“世人皆知,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长生不老仙药,国师大人这药当真能长生不老吗?如若不能,便是欺君。”
“哈哈哈……”沈砚大笑着看向宣瑾瑜。
太子相貌出众,眉眼间罩着一股疏离冷意,说话时带着咄咄逼人威压。
寻常人只要与太子对视便心生惧意,但沈砚不惧,他将手拢在宽大的袖袍中,“陛下自入冬以来,龙体欠安,饱受病痛折磨,夜里不得安眠,臣担心长此以往会有损龙体。只要能替陛下分忧,臣都会去做。殿下若是想治臣之过,也等太子殿下继位登基了再说。”
“不过以如今太子殿下的处境。”沈砚唇角勾笑,透出几分漫不经心,“殿下还是多担心
自个儿吧。”
“还有,臣的方子,对减轻陛下的病痛有益。”
宣瑾瑜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不老药,沈砚自然也清楚,但魏帝却深信不疑,他即便不吃沈砚的药,也会去寻旁人为他练药。
那些旁门左道练药的道士练出的药不仅不会长生不老,还有毒。
但沈砚不会,这些丹药能减轻痛苦,还能治病。
但宣瑾瑜就是看不惯沈砚,此人心机深沉,城府极深,做事也很邪乎,暗藏野心。
早些年,皇帝出行命锦衣卫指挥使顾承礼护卫皇帝安全,时常有刺客和他国细作潜入皇宫行刺,魏帝接连遇刺,日夜不得安宁,有人举荐兵部员外郎沈砚接管锦衣卫指挥使,以铁血手段追捕和审讯那些刺客和细作。
后来锦衣卫和东厂分庭抗衡,并逐渐对峙,他却放任不管,任由这两股势力互相争斗,又相互牵制。
他就像是操纵棋局之人,锦衣卫和东厂就像是他在棋盘上布下的棋子,胜负皆由他操控。
此人隐藏极深,手段极为可怕。
为人臣子,却从不知规劝皇帝,皇帝要求仙问道,他便不远千里,跋山涉水也要为皇帝请来太胤真人练丹药。